谁给了安徽创新汽车体制的胆量？丨汽车预言家

作者 | 张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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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江淮和大众汽车正式在北京签署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大众汽车将在2020年12月31日之前通过增资方式获取江汽控股50%的股权。增资完成后，大众中国将成为江汽控股股东，持有江汽控股50%的股权，安徽省国资委持有江汽控股另外50%股权，仍是江汽控股实际控制人。

江汽不是安徽第一家寻求对外合作的国有车企。2020年5月22日，安徽商用车企业华菱星马宣布控股股东拟转让所持公司15.24%股份；2019年末，青岛五道口正式宣布参与奇瑞混改；2019年9月，安凯汽车控股股东江淮汽车和安徽省投拟分别将所持公司12.85%股权、8.45%股权转让给中车产投……截止目前，安徽省内规模以上5家整车企业中，已经有4家进入了改革之路。这些车企对外合作的案例中，引入的投资方既有安徽省外国有资本，也有非国有资本，甚至包括此次大众汽车这样的国外资本，这在中国汽车产业体制改革中十分罕见，被人形容是国有车企改革的“安徽模式”。

作为国家战略支柱产业之一，汽车产业体制改革一直施行逐步放开的节奏，为什么安徽省对国有车企混改的态度如此坚决？在整体汽车产业发展疲软的近几年，安徽省为什么敢于对汽车体制改革“动刀”？在其他省份对国有车企合资股比调整仍持谨慎态度的环境下，安徽为什么敢直接让海外资本持股50%国有车企股份？大众汽车与江淮、国轩高科合作必须让舆论思考另一个问题，在经济与汽车产业下行的环境下，如何利用体制创新盘活汽车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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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汽车必须要体制创新 否则很危险”

从时间线上追溯，安徽省对当地车企改革的序幕至少从2018年就已经拉开。

2018年9月，奇瑞率先宣布进行混改。经过一年半的时间，2019年末，历时三次时间的奇瑞混改落下帷幕，青岛五道口作为大股东正式成为奇瑞最大股东。

2019年9月，安凯车企控股股东江淮汽车、安徽省投拥有的12.85%和8.45%股权打包转让给中车产投。安凯汽车实际控制人从安徽省国资委变为国务院国资委。

2020年4月，华菱星马宣布启动引入战略投资者行动。在此后的舆论报道中，一汽凌源和吉利商用车都被猜测是华菱星马的战略投资方。

再到5月29日，江淮在北京宣布和大众签署战略合作协议。通过注资增加形式，大众拟拥有江淮控股50%股份。汽车预言家梳理发现，安徽省内目前除部分改装和专用车生产企业外，其它整车制造企业全部进入对外合作的前台。

对于此次江淮与大众的合作，国务院参事室研究员姚景源向汽车预言家指出：“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企业商业行为，应该站在区域性经济发展与国有车企体制创新的高度去分析问题。安徽是中国改革的先行者，区域性发展特点让安徽有着敏锐的创新嗅觉。”

安徽省地图（来源网络）

作为我国中南部地区省份，安徽省经济一直以来呈现出“县域经济强、轻工业与农业强、沿江地区发展快”的特点，但不能忽视的是，安徽大城市相比其它经济强省城市发展还有待提高，重工业特色与技术特点有待加强，城市人口红利、包括汽车产业在内的特色产业优势没有得到释放，这就要求安徽必须加强政策研究，将目光放在前沿技术领域，谋求通过体制与技术创新取得快速发展。

翻开历史，安徽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守旧的地区，安徽汽车产业也曾一直推动中国汽车产业向前发展。但必须看到的是，从2017年中国汽车进入存量时代后，安徽省汽车产业也正在面临诸多挑战。尤其是2019年，安徽省旗下车企都面临着巨大发展压力，江淮汽车累计销量42.1万辆，同比下降8.9%。上市企业华菱星马和安凯汽车也已经因为连续两年亏损被证监会“戴帽*ST”（注：华菱星马因为2017巨额补贴到账后摘帽）。

“安徽汽车如果不自己变，就会越发陷入被动，”来自安徽某企业高层对汽车预言家曾经表示，安徽地处中部，产业基础和汽车大省相比还有较大差距，汽车资源封闭。“眼看着很多车企开着大巴车在安徽很多汽车产业布局的城市招人，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安徽当地汽车产业人士曾感叹，体制创新是安徽汽车必须要做的事情。安徽汽车企业必须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向新四化转型求变，如果不变就会很危险。

安徽车企必须要变，应当怎么变？安徽给出的答案是体制与技术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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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创新汽车体制的底气从哪来？

在一份2016年安徽省国资委发布的力度最大的国企改革实施意见中汽车预言家发现，“完善现代企业制度，打造独立的市场主体”作为安徽省企业体制创新重要举措，意见特别指出，“积极引入各类资本参与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健全协调运转、有效制衡的公司法人治理结构。安徽省规划到2020年，省内竞争性国企将基本全部采取混合所有制，将积极引入外资和民间资本参与国企改制重组，以增量促进存量优化，提高资产证券化率。”

此前安徽省国资委主任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经表示，安徽国资委会帮助竞争性国有企业找准市场定位，做强核心业务，增强对核心技术和专有技术的研发能力，不断提高核心业务的竞争力，成为带动行业发展的核心引领力量。“在竞争性行业，国有经济要按照市场化原则，继续适当退出和收缩战线，为民间资本和民营经济发展创造广阔市场空间。”

作为工业支柱产业，汽车产业是安徽省重工业的特色产业之一，最早可以追溯到1968年，不过发展至今，安徽省汽车产业相比其他省份并没有多少优势。根据《2020年安徽省汽车和新能源汽车发展工作要点》（以下简称《要点》）显示，安徽省汽车产业总量规模偏小，龙头企业优势不足，行业利润水平不高。2019年，安徽全省汽车产量仅占全国比重3.6%，与上海、湖北等省市相比没有太大优势。

对于安徽省汽车产业的现状，安徽省经信厅曾提出，推动汽车产业强基、固本、提质、增效，优化生产模式和管理机制，尤其对新能源与智能化两大汽车前瞻技术，安徽省各个部门提出要大力推动发展。根据《要点》规划， 2020年安徽全省生产汽车90万辆以上，汽车制造业主营业务收入2500亿元左右，新能源汽车产销量继续保持全国前列。

发展需要投入，投入需要见效，摆在安徽省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一种是自力更生，另一种是开放合作。北京大学国发院教授周其仁接受汽车预言家采访时曾指出，无论是经济还是产业下行，变革的手段必须是技术创新加体制创新，要把产业真正的解脱出来。很显然，安徽此次对新能源汽车这一机会看的很准，也真正的把汽车产业体制创新束缚彻底打破。

5月29日，清华大学中国经济与思想实践研究院（ACCEPT）副院长厉克奥博向汽车预言家表示，国有资本增值是国家国资改革的重要原则：“国有资本不应该只是趴在账面上，而是通过不断的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实现增值。”

根据此次江淮、国轩高科与大众汽车集团合作细节可以看到，通过转让股份，与大众汽车集团一起发力新能源汽车，安徽远比拿出几十亿元国有资本自己做效果更好。作为全球第一大汽车企业，大众汽车集团有着雄厚的资本、技术和产业链条优势，这对安徽汽车产业形成新能源汽车核心技术打下了基础。就像大众汽车集团全球CEO迪斯在签约仪式视频连线讲话中表示，大众与江淮合作，意味着安徽与合肥将成为中国乃至全球新能源汽车技术的发展中心，这是安徽省对汽车产业体制创新取得的成果，也是安徽省汽车产业改革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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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车企管“经营”不如管“资本”

在不少分析人士眼中，安徽车企此轮改革虽然呈现的是一企一策，但也有值得借鉴的体制创新共性：“国有资本从管经营转变成管资本”。允许企业在法律范围内自由经营，考核指标变成了资本增值与技术产业创新。

5月29日，原民族证券首席汽车分析师曹鹤接受汽车预言家采访时认为：“国务院从前几年就开始倡导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但国企混改并不容易，核心就是难以突破国有企业控股这一现实，怕一放就倒，一放就乱。”

但在此次安徽省国有汽车改革中，参与的资本属性既有国有资本，也有民营资本，甚至还包括跨国资本。牢守的底线就是国有资产不流失，达到的目的是运用外部资金与技术，做大做强企业规模与技术特色。

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李锦此前接受汽车预言家采访时曾经表示，长期以来，国有车企实行的是“管人、管事、管资产”，这种模式导致国有资产监管的越位、缺位、错位：

“越位”是指出资人代表机构仍以行政方式监管国企，绕过公司治理结构干预国企经营自主权，尤其是本应只针对国家出资企业的监管事项层层延伸到了所属各级子企业；

“错位”是指出资人代表机构承担了一些非监管职能，将本应属于政府其他部门对企业的公共管理职能变成了出资人代表机构对国企的直接管理；

“缺位”是指出资人代表机构作为股东行使管资本的职能的缺位，不习惯按照股东会、董事会等公司治理结构行权履责。

“企业经营的时间长了，就像家里面有一些衣服总是没用但是又不扔一个道理。所以我们需要把一些低效或者存量的资源进行整合，腾出发展空间”，此前长安汽车总裁朱华荣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国有车企通过出售资产、引入第三方社会资源以及体制机制的改变，可以实现优势互补，盘活资源。

分析人士指出，国有车企通过“走出去”，不仅可以获得资源，还能获得国际先进技术、管理经验、市场、整合产业链等资源，以及获得财务投资收益，同时分散和对冲风险。此外，中国企业通过“引进来、走出去”，可以消化过剩产能，提高创新效率。

此前有行业专家撰文称：“深化国企改革有三大抓手：混改、制度、激励。而混改是国企改革的突破口。”混改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国有资本投资民营企业，通过混改把民营企业变成了混合所有制企业；二是民营企业作为战略投资人参与国有企业的混改。在他看来，国企需要引入非公资本来推动公司治理、经营机制方面的转变，“只靠国企自我改革是很难的”。

安徽这场自上而下的改革为全国车企改革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国务院参事室研究员姚景源指出，从中国汽车工业发展之初到进入改革开放的今天，中国汽车工业取得飞速发展。这一切都归功于国有车企不断发展改革。如今国有车企发展进入到了新的阶段，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要求国有车企必须不断将改革推进下去。中国汽车工业正在面临着一个新的历史机遇时期，处理好了，中国汽车工业能够由高速度转向高质量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