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汽车

凤凰网汽车>全媒体>正文

陈丹青：从古到今，谁在养艺术家

2016年07月08日 00:00:00

分享到：

来源：冯仑风马牛

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看理想」（ID：ikanlixiang）

谁养艺术家

节选自视频节目「局部」

- 红烧肉还没烧熟，花衬衫还没锁边 -

梵高在画这幅未完成作品的年代，正好撞上了一个关口——十九世纪中叶，印象派正在干一件史无前例的事情。

在那以前的几百年上千年，所有画都有一个公认的「完成度」，所有画家都有一个可遵循的标准。但到了印象派，绘画渐渐偏离了传统的规矩。

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要画到什么地步、要走多远才算是完成，他们也在摸着石头过河。印象派的这种激情、这种「狂妄」，是因为艺术家的角色改变了，艺术的功能也改变了。

▲ 未完成的画

- 从古到今，谁在养艺术家-

十九世纪之前的几百上千年，不管是宫廷画家也好，小画匠也好，都算是服务行业工作者。这个高级的服务行业，有一种非常严格的供求关系。换句话说，一直到十九世纪，所有的画像都算是任务，都是订件，不能解释为今天的商品。

商品需要假定一个市场，将商品批量生产后投入市场销售。而订件都是有实实在在的主人，他们委托你画一张画或者做个雕塑，放在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位置上。

我们现在看到历史名画，大叫「艺术啊！艺术啊！」，但是这些画其实都是订件，你靠自己蛮难找到的，因为古代画家都是全凭兴趣画着玩。古希腊、古罗马、中世纪、文艺复兴还有中国的唐宋，敦煌壁画，这些都是当时公共场所的高级装饰物。

从十五世纪到十八世纪，王公贵族是订件的主要来源。进入十九世纪后，资产阶级抬头，现代文明确立，贵族教堂仍然需要画家，但是越来越多的富裕家庭也需要画。买主一变，市场就会变。绘画的需求、主题、趣味、风格会随之迅速地翻新。到二战以后，出现了一个新的学科，叫做「艺术赞助史」。它抓住了一个问题，就是从古到今，谁在养艺术家。

▲ 瓦萨里受美第奇公爵委托绘制教堂天顶壁画

▲ 拉斐尔受尤里乌斯二世委托绘《西斯汀圣母》1512

- 自己雇自己的人 -

十九世纪，画画人群开始发生大变化，照我们这的说法，变成了「单干户」。我到纽约以后，发现我变成了一个自由职业艺术家，但是我每年要交税，我在税表上的身份栏，不是填艺术家。填什么呢？叫self-employ，就是自己雇自己的人。

画家再也不是等委托订件的这么一伙人了，现代意义上的画廊，也是出现在那个时候。在古代也有画店和画廊，但跟现在不太一样。新兴的资产阶级开始在供求关系当中发现，自己可以做经纪人。画家的作品如果卖不到好价钱，他宁可受穷。他关注自己的意志，由着自己性子玩。

既然由着自己性子，我画什么、我怎么画、我画到什么地步才算完，当然都是由我自己作主，这在以前的订件时代是不可能的。

▲ 「印象派的伯乐」卢埃尔在伦敦画廊的策展

「wen革」前后，我们所有的画都是任务，上面给你一个任务，你高兴坏了；如果上面否决了，你得认；上面说要改，你当然得改。我那会儿碰到领导叫我改，就会想起米开朗基罗，他说教皇让他改，他就得改，而我能算什么呢？

「wen革」一结束，艺术家就不安分了，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全部开始翘尾巴。每个人的处境和性格不同，尾巴的翘法也不同。

你们有可能会问：「艺术家是养起来好，还是自由好？」这是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要我说就是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好。艺术家给人养着，出一种艺术。艺术家自个儿养自个儿，出另一种艺术。在达芬奇时代，不可能出现梵高这样的艺术。在安迪·沃霍尔的时代，不可能出现提香和委拉士开兹。这样的艺术，有人要你画和等人买你的画，各有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