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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谁，来拯救底特律 | 印象·底特律

记者｜曹旻希

雪，在底特律下了一整夜。

不，是持续了1月15日整个车展当天。

原本并不冰封的底特律河开始有了结冰的迹象，河对岸伫立着的加拿大国旗依旧在雪中孤寂的摆荡着。身后是被底特律人称为“RenCen”的复兴中心，这个1977年由亨利·福特二世兴建，在1990年代中期迎来通用汽车的高耸建筑，长年支撑着底特律的天际线。但在此刻，通用文艺复兴中心与漫天纷飞的大雪早已融为一体，只能隐约看到最高处显示屏上硕大的“GM”字样。

下午3时，苹果手机的自带天气预报提示，预测未来6小时内，底特律预计降雪将达到60%。此刻，Cobo中心道路两旁停留的车辆已覆上厚厚的白雪，仍有人群不断地从该中心入口进入，当然，更多地是离开。

当晚九点，在底特律本该最为繁华的的中央城区，空无一人。

如果是在同一时间的上海、广州甚至是成都，夜，才刚刚开始。而在离酒店三个街区外的一家7-Eleven中，当天的《The Detroit News》（底特律新闻报）被摆放在了超市显眼的地方，但就算头版头条印着“底特律三大车企再掀皮卡之战”这样的标题，经过的顾客并没一人投去半寸目光。

推开门，雪依旧徘徊在这座衰败依旧的城市上空。

无数同行的人感叹道，“又来了，底特律。”但我在心里轻轻地默念，“Detroit, I'm coming.”

底特律的机会

2018年底特律车展媒体日结束后，底特律市中心一家曾是消防局的餐厅被奔驰预定，作为宴请从全球赶赴底特律的各国记者们。

无数来自戴姆勒总部的高管以及其他宾客都在交流目前中国市场的一片大好，并异口同声的说出了戴姆勒股份公司董事会主席、梅赛德斯-奔驰汽车集团全球CEO蔡澈在接受采访时常说得那句，“目前中国是奔驰在世界上最重要的市场。”

但他们忘了，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奔驰在2017年美国车市负增长的情况下再度取得了该市场豪华品牌销量冠军。

2017年，虽然美国市场的销量依旧保持在了1700万的量级，却也迎来了七年连涨后的首跌。只是与2009年时的陡降相比，美国车市销量下滑的弧度稍显缓和。

现代起亚集团的颓势不仅仅只出现在了亚洲，2017年其在美国市场10.4%的销量溃败只能再度证明郑梦九的全球梦正在逐步的破灭。虽然现代起亚是本届底特律车展外墙唯一的广告赞助商，但这也不能让其将更多地目光聚焦在现代起亚的产品面前。

油价，这个曾经让底特律三巨头一度深陷苦海的能源，如今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在底特律生活的人们告诉《汽车公社》记者，“长期来看油价的涨幅不会太大，所以还是喜欢皮卡和SUV这样的车型。”理所当然，Cobo中心内，皮卡和SUV摆放在各家展台最为显眼的地方。

智能驾驶、电动汽车以及智能互联等主题的展台已从主馆撤离，全集中到了负一楼。但就在此刻，距离底特律11000公里的北京，已经在为三个月后两年一届的全球车展做准备，而按照以往惯例，多数汽车品牌会将智能驾驶以及电动汽车作为其展会最大亮点与传统能源车在该展会上共舞。

2016年上任的特朗普或许是对美国汽车行业插手最多的一届总统，但就在他对整个美国汽车业指手画脚了一年之后，美国从墨西哥进口的汽车数量创历史新高。

这也就意味着尽管特朗普政府威胁取消或者大幅修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但包括菲亚特-克莱斯勒以及通用等汽车生产商们并没有减缓在墨西哥工厂生产汽车的步伐，除了福特之外。

另外，其宣布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后众车企并不买账，纷纷表示将继续致力于推动该协定，也着实给了特朗普一记响亮的耳光。但是特朗普并不甘心，去年三月，他正式废除了奥巴马政府在2014年提出的清洁电力计划（CPP）。

当奔驰、福特们纷纷出现在10天前的CES展后又回归底特律时，特斯拉再度远离了这座城市，但是在距离底特律车程半小时的一座购物中心内，特斯拉体验店人满为患，只是仍未见新产品model 3的身影。

要命的是，底特律经受了2008~2018年全球汽车工业正在发生着恢宏转移之后，这座美国最贫穷的城市似乎还没有找到如何将自己脱离困境的办法，“底特律的机会”（Opportunity Detroit）从来不是别人能给的。

比尔·福特老了

1月15日上午9点，福特汽车现任CEO Jim Hackett，中文名叫韩恺特，将首次以东道主的身份为底特律车展站台。

韩恺特没有“前任”马克·菲尔兹如明星般的英俊外表，以及在福特曾工作27年的职业履历，但比尔·福特相信他能再度救福特与“水火之间”。在福特的展台上，韩恺特只宣布了福特在此次车展亮相的新车，便匆忙离开接受小范围当地媒体的专访，除此之外他并未透露更多。

由于人事变动频繁以及重要的中国市场受挫，福特全球刚刚度过了一个表现不佳的2017年。而韩恺特也像个听话的孩子，跟随比尔·福特飞去了上海，甚至与马云牵了手。

比尔·福特眼看穆拉利时代给福特带去的利好正在逐渐消散。但那些利好也是一把“双刃剑”，正是由于经融危机遵循“一个福特”的原则，10年之后在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竞争时，福特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自成功摆脱经融危机，福特成了保守派的宠儿，并“嘉奖”它为勇敢大胆的美国公司，自力更生并拒绝联邦政府的资助。但自此以后，比尔·福特和福特家族就一直地沉迷于这些嘉奖之中。他们享有的所谓“政府汽车公司”的荣誉，已经给他们带来了远远超出自身产品线能力范围内的销量。

那个印有自己家族名称的蓝颜色椭圆形标志像一个皇冠，让比尔舍不得弯腰。所以在本该退居二线，飞钩钓鱼，在他钟爱的曲棍球和网球赛场上奔跑的时，这个福特家族的第三代继承人又像回到了他当初2006年执掌福特时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对家族和世人证明自己，我可以。

不过与马克·菲尔兹差不多同期的通用CEO玛丽·巴拉显然就比福特近年来的两任CEO要轻松许多，虽然在2016年接任董事长之前遇到了极为棘手的“通用召回事件”，但是随着别克、雪佛兰等品牌的全球复兴，让通用连续三年保持销量增长。特别是通用以目前在中国市场的销量表现而言，想要超过大众在华市场份额，仿佛不是难事。

这一点福特恰好与通用相反，除了在中国市场看不到太多增长点之外，连市场份额也在逐渐被自主品牌甚至日系取代。

与通用相比，福特似乎一直技输一筹。

就连小弟FCA在中国市场也混得不错，仅凭JEEP品牌在中国市场就赚到盆满钵满。只是同一时间在美国市场，FCA面临着除RAM之外，包括JEEP、克莱斯勒、道奇以及菲亚特的全线溃败。

回望过去这十年，底特律三巨头的命运始终与辉煌和衰败相连，不过当所有人都说“底特律正在逐渐复苏的时候”，底特律真的复苏了吗？1.3%，0.9%，8.1%，这三个数字分别是通用、福特以及FCA在2017年美国市场的销量下滑率。

所以如果当皮卡以及SUV的红利再一次消失，底特律三巨头和这座城市还能再一次抗击风险吗？

而此刻距离2008年经融危机在底特律的肆虐，刚好过去十年。

一组数据在底特律车展更具看点，虽然三巨头的三款皮卡产品成为了2017年美国年度汽车销量前三，但接下来七个席位全部被日系车占领，其中第四、第五、第六名均为SUV车型。

皮卡销量遥遥领先，但明知市场转型却依旧深陷其高利润让三巨头们无法自拔。所以在车展现场，哪怕丰田、本田甚至是大众的轿车产品都比底特律三巨头的皮卡们更具人气，而皮卡仍旧停留在这些“老家伙”们的舞台的中央。这也是丰田、大众们轮庄称霸全球却再不给三巨头机会的原因。

当然，福特、通用们也知道必须转型，所以，当福特频频出现在CES、Computex，甚至GSMA等科技展会上，通用也以顶级赞助商的身份亮相TechCrunch Disrupt大会上时，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只是旧观念怎可能在一夜之间被剔除。

同一时间，在底特律的某栋高楼上，第八代凯美瑞的广告更像是一把匕首直接插入了这座城市的心脏，扎心又无力。

谁是未来？

就算福特能算半个汽车的发明者，但底特律三巨头从来不是汽车行业甚至美国的未来，永远。

每年在底特律车展现场上，除了三巨头之外，依然是丰田、本田和日产等日系诸强，奔驰、宝马和奥迪豪华三巨头，和死守美国市场的现代和起亚，这和如今越来越多企业参加的CES展或者是北京/上海车展的丰富程度形成鲜明对照。

特别是当新能源车已经成为全球各大车展甚至马路上的常客时，新能源在底特律这座城市出现的概率依旧极为罕见。实际上在《汽车公社》看来，新能源车在这个油价仅有2.5美元/加仑的国度永远不可能成为主流。

曾经是美国第四大城市的底特律的命运，就像一则发人深省的寓言，以及后工业城市全球性衰落现象在美国的缩影。它率先受到经济衰退的冲击，但能不能成为整个国家经济复苏的前兆？

不过当特斯拉拒绝底特律，拜腾、蔚来甚至是FF都以不同的时间出现在CES展上，传祺在底特律车展上大放异彩可以看出，未来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将取代美国成为全球第一的可能性。而在今后的5~10年里，从规模和战略地位上，美国汽车将不会再有机会成为全球汽车无法取代的方向标。

“过去几十年里，福特家族恨死了丰田、日产们，就认为这些品牌抢占了其在市场上的份额，以至于如果员工们开日系车，开工停车都只能在到距离工厂最远的停车场。”一位曾在福特工作多年的员工告诉《汽车公社》记者。

作为在上个世界就拥有新能源甚至充电桩技术的福特、通用们竟然如今沦为了这个市场的“晚来者”，在过去的20年里发生了什么？而在接二连三输给丰田、大众后，仍把竞争对手局限于传统汽车品牌的巨头们，仍带着沉重的身躯和步伐迈向未来。

所以，从这个意义来说，中国汽车从模仿、学习到被动型创新的转型阶段，这一转型足以让全球汽车工业的又一次革命有机会从中国开始。

2017年6月20日，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出现在了Cobo中心，他的出现不仅为底特律带去了就业、资金甚至也让这座萧条的城市有了几分色彩。

就在底特律车展的第二天，“China’s GAC plans U.S. entry in 2019”的新闻成为了《The Detroit News》的头版头条，我将这份报纸激动地拽紧在了手中。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在《底特律》的开场部分，有着这样一句话，“改变终将发生，只是我们不知，改变何时发生，如何发生”。然而，对底特律的来说，世界已发生改变，但他们再也无力去享受改变带来的成果。

有人说，底特律已经熬过了冬天。不，底特律已没有春天。

此刻，底特律的这场大雪依旧还未停歇。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