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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甘文维：通用身处困境不失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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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对话嘉宾：通用（中国）原总裁兼总经理甘文维（Kevin Wale）

去年国际金融风暴爆发以来，美国汽车业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其中，通用汽车更是被置于聚光灯、显微镜下，成为焦点中的焦点。媒体追踪它的一举一动，议论它的生死存亡。一时间，似乎通用汽车的命运已经关乎美国汽车业的未来，乃至全球汽车业的基本格局。

作为业内人士，我也非常关心在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机下，通用这个百年老店，是如何审视自身危机的？能否化险为夷？又将如何涉过险滩？

通用中国公司总裁甘文维（Kevin Wale）先生，在通用汽车工作已有三十余年。对通用所遭遇的问题，他又有怎样的认识呢？

3 月 3 日，我和甘文维先生在北京共同探讨通用汽车所面临困境的历史以及现实原因。通过通用这名资深管理者的话语，我们似乎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了解通用汽车。同时，我也发现：通用汽车虽深处困境，但通用汽车人仍然对通用充满信心，对全球汽车业的未来充满信心。

——题记

探究通用危机的真正原因

李庆文：最近一段时间，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通用汽车公司身上。大家关注通用，不仅因为目前它面临着困难，还因为百年通用是世界一流的公司，在业界有不同寻常的影响力。

甘文维：是的，通用汽车是一家有很长历史的著名公司，它的一切总是格外引人注目，所以，当金融危机出现时，人们的视线自然会落到它身上。

李庆文：百年通用自然有它自豪和骄傲之处。所以，我们讨论通用汽车如何摆脱困境，从金融危机的阴影中走出来，才更有意义。同时，通用汽车的历史也是世界汽车历史的一个缩影，从它身上可以预知世界汽车发展的趋势。

历史就是这么巧合。通用汽车 1908 年成立，到 2008 年恰好遇上百年未遇的危机。人们一般在关注通用危机时，会简单地评论说：通用太庞大了、效率低、生产成本太高、与工会的沟通很困难、在节能汽车的开发方面落后，等等。

我知道，你 1975 年进入通用汽车工作，是公司资深管理者。我希望你通过切身体会来谈谈，除了上述人们常常提到的这些原因之外，通用今天面临困境的原因还有哪些？

甘文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这次通用遇到的困难，并不单是我们自己的困难，我们面对的是全球很久以来都没有遇到的金融危机。汽车业是一个资金密集型产业，对资金有很强的依赖性，所以，当资金出现危机时，汽车业是首要的受害者。

其次，这次金融危机虽然不是由汽车业引起的，但是会把汽车业拖垮，它会将汽车业的危机扩大化。一夜之间，在很多的成熟市场，我们失去了对经销商的金融支持，失去了为汽车租赁提供资金的渠道。一旦经销商的资金链断裂，就不得不停止汽车销售。

李庆文：那么，来自通用汽车自身的难题主要是什么呢？

甘文维：至于通用汽车自身，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承担着很多本该政府承担的社会职能，譬如我们职工的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体制。在过去 10 年中，通用汽车支付给职工的医疗和养老保险金额已经达到 10 亿多美元，在很多国家这是由政府和社会来承担的。所以，在过去 10 年间，我们一直努力和美国汽车工会进行谈判。实际上，在金融危机之前，我们和汽车工会的谈判已经很有成效。

关于历史性原因，我想先指出一点，通用汽车是最早实现全球化运作的公司。我们在世界各地建有工厂，而且我们是用当地的品牌、当地的管理来做当地的生意。当金融危机出现时，世界很多市场的产品需求都大大减少，这样我们在各地的产能就出现剩余，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关掉一些工厂，尤其是在欧洲和北美地区。

李庆文：面对危机，通用自身的调整还是很迅速的。

甘文维：我们目前正在全球大刀阔斧地裁员和关闭工厂。在裁员减产的同时，我们还在全球范围内收缩品牌战线。我们希望可以通过减少品牌，重新调整产品线，使通用未来的产品能够更适应市场需求；同时，我们还加强了对经销商网络的整合，以提高销售效率。

所有举动都说明，通用在迅速自我调整，正在变成一家适应市场需求的企业。在这样的市场运作下，我们希望等到 2011 年，如果美国市场能够恢复到年销售量1100 万辆，我们就可以盈利。

斯隆的管理哲学对通用的发展仍有现实意义

李庆文：你分析了造成通用汽车今天的困难处境的几个原因，我认为，首先，一个关键判断非常值得关注，即汽车行业是一个资本密集型行业，在汽车业的运行过程中，需要大量的资金。这次金融危机的特性，就是造成一夜之间现金流短缺，资金链的断裂必然会给汽车行业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其次，通用汽车在这一百年中，也累积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有通用自身的原因，也有整个美国社会经济的原因。最后，通用是一个全球化的公司，但全球化也会是一把双刃剑，通用因为全球化受益，同时也在全球化中受伤。

此外，也有人指出，通用公司创造出很多的第一，在业界保持了多年的领先地位，但一直没有走出斯隆当年领导通用公司时的管理框架。是否因为通用公司的管理理念、管理机制没有根据现实的变化进行及时的调整，才导致通用今天的困难？

甘文维：关于斯隆，其实在他创建了自己的管理体系之后，通用汽车已经多次对他这套体系进行过修订。但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先听听你对斯隆的理解。

李庆文：第一，斯隆是一个优秀的管理学家。由于他的实践，最后使得管理成为了一门科学，他的最优秀之处在于建立了一个组织体系。第二，斯隆是汽车行业实现全球化的开拓者，他推进了通用的全球化发展。第三，斯隆对通用汽车产品线的建立贡献很大，他使通用汽车产品品牌之间的分界非常清楚。第四，斯隆的管理思想具有非常强大的整合能力。

我们想了解的是，当年通用汽车能够产生斯隆这样优秀的管理学家，今天我们该如何继承和发扬斯隆的管理哲学？斯隆的管理哲学，在今天这个时代，如何才能有新的突破？

甘文维：你分析得非常好。斯隆管理哲学主体是非常清晰的，其管理艺术主要体现在不同的执行方式上。今天，体系得以执行的外部环境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举例来说，一个大型的跨国公司，仍然需要一个完善的体系和制度来管理世界各地的不同公司，而斯隆的多品牌定位和清晰的产品线结构还仍在全球运用。比如在中国，你必须要有多个品牌，因为中国消费者收入情况和购买力区别非常大。你不可能向不同的人群销售同一个品牌，你不能把通用五菱之光卖给凯迪拉克的买主，也不能把凯迪拉克卖给通用五菱之光的消费者。

今天的世界相比斯隆时代，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最大的一个变化是，全球化使世界变得空前开放，所以，我们更需要一种有效的机制来协调各个区域间的不同业务需求。当年，斯隆管理通用的时候，世界是隔阂的，在每个业务区，企业都有自己的品牌。企业单独设计适合这一市场的产品，并在这个市场内进行单独运作。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两件事已经发生了变化：一是消费者对价格的预期；二是企业为了能够获得当地政府的注册许可，必须满足当地的需求，注重产品的本土化。所以，在目前情况下，当你研发一款新车的时候，你必须要先有一个基本的需求，这种需求的特点是具有普遍性，适用于世界任何一个市场，同时你还必须满足各个市场不同的需求。

斯隆的多品牌战略，以及他集中研发等管理思路仍然是我们的基础思路，但是，面对我刚刚提到的那些变化，需要执行者更灵活地来运用他的这套理论。比如说，我们在研发一款新产品的时候，会在全球很快普及这款产品。我们不会浪费人力、物力，在不同的市场研发不同的产品。我的责任是告诉世界各地的研发人员，中国市场的特殊需求是什么。这样，在集中研发的过程中，产品设计人员可以有针对性地把中国的需求元素加入到产品中。

我不认为斯隆的哲学本身需要改变，需要变化的是我们应该根据新的变化运用这套理论，并使其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

汽车业仍然是有前途的产业

李庆文：通用在最近提交给美国政府报告中着力提出，汽车业在 21 世纪是有希望的，仍将会是一个成长性的行业，不会是夕阳产业，而通用汽车在这个成长性的行业中应该继续扮演重要角色。那么，在你看来，这种成长会表现在哪些方面？未来成长的方向是什么？成长的重点在哪里？在这个困难时期，明确这些问题的答案，才能够让社会对汽车业充满信心。

甘文维：第一，我认为，应该看新兴市场。在这些市场中，汽车工业仍然比较落后，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比如，我们经常引用的千人汽车拥有量的数据，在成熟市场中已经相对饱和，但是，在新兴市场中，千人拥有汽车的比例通常只有 40 辆左右。

第二，从汽车文化角度来说，汽车是一个让大众自由行走的工具。它使人们得以摆脱地域的束缚，从一个城市轻松地到另一个城市。汽车能够带给大众自由生活的感受。这是汽车业能够保持成长的基本推动力。

第三，在去年金融危机发生之前，也就是在全球汽车行业出现销量下滑之前，事实上全球每年的销量都是平稳上升的。所以，汽车行业现在遇到的危机，并不是行业自身的危机，而是正常的生产秩序被暂时的困难所打断。这个行业的成长性仍然是存在的。

在这样一个有前途的行业中，我相信一定会有一家企业占据领先者的位置。我认为美国通用应该有能力成为这个行业的领跑者。

李庆文：那么在你看来，汽车行业的成长点是什么呢？

甘文维：我认为，新能源汽车和其他使用新技术的汽车产品，将会是未来的成长重点。各国政府都希望提高自己国民的生活质量，减少交通拥挤、污染等。同时，很多国家都在寻找能源的替代方案，以此来摆脱对石油的依赖。

通用汽车在这些方面也投入了大量的研究，比如我们对电动车的研究。另外，针对拥挤的城市交通环境，我们也在研究，汽车如何可以改变自己的形状来适应城市狭窄的空间。

我们了解到这些变化的重要性，也了解到中国市场对这些变化的需求，因此，在中国我们也一直在和政府以及各种机构沟通，在替代能源、未来车型设计等方面进行合作，以便抓住汽车业的成长点，抓住机会。

李庆文：通用汽车在中国的表现是成功的，这一点有目共睹。我们预计通用汽车在中国的成功将会给公司带来更大的贡献。现在通用汽车在中国市场的销量占整个通用公司的 10% 左右，我相信这个比例会很快提升。你将在中国创造自己职业生涯更大的辉煌。

甘文维：谢谢。中国对我们来说不仅意味着盈利和利润，中国有非常多的人才，我们希望能够越来越多地使用中国本土的优秀人才发展汽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