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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国电动汽车发展的十个思考与建议

作者 | 王秉刚

编辑 | Jane

来自帮宁工作室（gbngzs）的报道

我集中谈谈对电动汽车发展的看法。

购车补贴政策即将完成历史使命。补贴政策对新能源汽车发展起着关键的推动作用，表现在诸多方面，比如技术的进步与突破，企业的积极性与社会资金投入，以及产业链的形成等。经过这几年发展，规模化市场初步形成，基础设施逐步完善。

但补贴政策本身也有一些弊端，比如对某些技术路线规定过细，对部分领域存在过度补贴现象。

所以，我的观点是，以补贴政策为主导的激励政策，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历史使命。下一步，不管国家是否继续维持一定力度的补贴，都不会起主要作用。

也就是说，2021年后不管补贴是维持一点，还是不维持，大补贴年代都已经过去。新能源汽车产业必须面对市场，迎接挑战，创新加实干，才能取得成功。这是我的主要态度。

2020年，我们应该完善新的激励政策体系设计。补贴退出或补贴非常微小的情况下，怎么建立新的政策体系，持续推动新能源汽车快速发展？

第一， 根据不同车辆类型特点，破解里程焦虑等问题。

如图表所示，这个统计非常有意义。这是新能源汽车国家数据平台对实际在道路上运行车辆所做的统计，不同于过去的问卷回答，而是根据实际数据进行统计。这个数据非常重要，对各种新能源汽车日行驶里程特征做了统计，是今后考虑问题的实际出发点。

从图表可以看到，私人乘用车大部分集中在几十公里内，平均只有30公里，90%日行驶里程也就110公里，但私人乘用车在比较长的续驶里程里也有一定分布。出租车情况跟私人乘用车有着显著不同。

前几天，我们正好对下一步技术路线图进行讨论。纯电动汽车起草小组考虑的是，如何勾画电动汽车技术要求？过去我们都是用续驶里程来指引，比如到哪一年，续驶里程达到多少，以后还这样说吗？

最后，大家悟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按照刚才提到的私人汽车日行驶里程分布状态，我们是不是可以把纯电动汽车分成两大类。

一类叫做普及型。以城市出行为主，买车就是为了城市出行。没有限购的城市可以作为家庭第二辆车，但经过调查，第二辆车在实际使用中常常变成了第一辆车，从购买心理讲是辅助性用车，但实际变成了最主要的出行工具。

这种车不要过多要求它的续驶里程，比如达到300公里是不是就可以了？充电如果能保证，在城市里行驶一点问题都没有。按照技术要求，我们估计这类车的成本基本具备跟同级燃油车竞争条件。即使没有补贴，购车价钱跟普通燃油车已很接近，而且使用经费和维修经费都便宜，这类车完全具备普及程度。

另一类叫做高端型。这种车追求性能，比如要有很好的动力性，把电动车高动力性发挥到极致。续驶里程较高，400公里、500公里甚至更高。很重要的一点，消费者对成本的承受能力也较高，他们不在乎补贴，这代表着电动车的新技术方向。跟燃油车竞争，应该是以更好的性能让消费者喜欢。

以后考虑这些问题时，我们对这两大类车型就不会很纠结。这类车就是这个特点，那类车就是那个特点。下一步构思技术路线图时，是不是要以这样的思路？

第二， 电动汽车要做到零火灾，让消费者放心。

这一定是下一阶段要坚决采取的措施。前一段火灾还是多了点，虽然没有发生重大火灾，但火灾频度偏高，原因是技术没做到位。这跟我们过度追求能量密度、追求续驶里程也有关。有的企业把电池能量充得满满的，实际造成有些电池单体经常会处在过充状态下，这应该是火灾的隐性原因。

所以，大家还要再沉下心来做安全技术工作，而且在能量密度或者汽车容量上留有足够余量。

另外，我建议推广特来电公司的安全充电防护技术，形成从电池生产到汽车生产，再到最后使用的整体安全保证措施。

电动汽车完全可以做到零火灾、零事故，也一定能做到，电动汽车安全性肯定比燃油车更好，对此我有信心。

第三， 在出租车等运营车辆上推广换电模式有望盈利。

在第一张图里我们看到，出租汽车里程跟私人有很大不同。出租车每天行驶里程较长，尤其是在大城市，还不能满足开空调需求。换电模式非常适合出租汽车，北京已有很多案例。

最近我到广州考察换电模式。跟司机聊天，他们觉得经济上很合适，按照公里（0.35元/km）收费，比燃油出租车节省一半左右，所以出租车司机非常欢迎。而且电池寿命不用担心，因为跟他没关系，没有里程焦虑问题，也没有电池寿命问题。

但换电营运商能不能赚钱？根据广州奥动电巴公司提供的数据，如果做到车站/比70%到80%，分摊70~80辆车，每天日均换电200次以上，换电站就可以盈利。

第四， 车电分离是解决高端车里程与电池寿命焦虑的有价值的方案。

大家可能关心像特斯拉、蔚来这类高端车，里程焦虑怎么解决？蔚来公司提出“电池银行”概念，把电池跟车做适当分离。它分为好几种方案，比如每月付980元套餐，卖辆裸车给你，每个月付电池钱就可以。同时还能升级，不用担心几年后电池技术进步了，旧电池怎么办的问题，稍微加点钱就可以升级。最后电池从车上下来的残值还可以利用。

蔚来的电池怎么经营，跟车辆怎么分割，让消费者从对电池的焦虑中解放出来，生产厂家本身也能获得利润。蔚来公司提出的概念，对最高端电动车很有价值。实现车电分离，提高电池剩余价值的基础，是要高品质，具有合理长寿命的电池。

就像这张图中，蓝线寿命曲线很难保持剩余价值，从车上下来可能就没价值了。橙线电池寿命曲线有再利用价值，从提高电池剩余价值方面减少电池成本，减少整个车辆成本。

第五， 城市公交电动化要努力实现可持续发展。

购车补贴对城市公交的技术路线影响很大。最开始推广城市公交电动化时，有若干种技术路线，但最后都让长续驶里程占了上风。因为补贴就按照续驶里程来补，实际上公交车拉很多电池不合理，能耗很高，成本也很高，要仔细追究的话，碳排放也有问题。

这没办法，因为补贴政策引导公交车多装电池。未来公交车可能会有一些更合理的技术路线产生，比如北京的双源无轨电动车，我们最近还开过研讨会，这是北京合适的技术方案。

第六， 找到适用的细分市场，电动卡车也有用武之地。

卡车电动化好像不太可能，但如果找到切入点，找到特征，纯电动卡车也有用武之地。

最近我听到一个非常有趣的报告。宏威新能源公司开发总重90吨的矿源车，从山上往山下拉矿，把山上矿石的势能转化成动能，转换为电池充电，上坡时是空车，重30吨，下坡时是90吨，这样的能量差帮电动车充电绰绰有余。几天下来，SOC曲线基本不变，基本能维持运行。

第七， 基础设施建设与运营要理清思路。

这一点非常重要。现在一讲基础设施建设，就讲充电站建设，就讲充电站建了多少，公共充电站建了多少。

其实这不够全面。统计结果显示，私人购车配电桩比例已经达到70%左右，也就是说，70%的私人购买者都有充电桩，大部分消费者是在自己的充电桩上充电，还有30%是在公司充电，10%左右的消费者可能要到公共充电桩去充电。

公共充电桩当然很重要，起码这10%左右的消费者要充电。同时，有私人充电桩的车到外面补电时，也需要到公共充电桩充电。

我们要把更多注意力放到停车跟充电相结合的解决方案上来。各个城市把停车难跟充电难这两个事情结合在一起，到停车的地方去充电，这是最好最经济的解决方案。这种方案将来跟电网结合，利用低谷电，是最好的方案。说起来很对，但做起来通常把这个事放一边，更多在讨论公共充电桩的问题。

所以，私人普及型电动车应以停车位充电桩为主，公共充电桩为辅；高端型电动汽车可以采取多种充电方式，比如慢充、快充、换电、电池银行等方式来满足需要；公共领域车辆，应根据每种车辆特点，比如出租车用换电模式，公交车可能是双源无轨模式，也可能是快充模式，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我们还应该推动光伏、水电、风能等可再生能源利用，推广微电网技术，要把电种的推广和能源的变革更紧密地结合起来，这是我们以后努力的方向。在基础设施建设上，一定要把思路理清楚，不要片面引导到某一个方面去。

第八， 动力电池仍是决定电动汽车成败的第一要素。

电动汽车能有今天，跟电池进步紧密相关。电动汽车下一步怎么发展，一方面要积极推动动力电池技术进步，包括下一代新型电池的产业化，另一方面也要从实际出发。

我跟一些电池专家做过讨论，保守估计，可能只有300Wh/kg技术今后会维持相当一段时间。电池应以这个作为立足点，来考虑电动汽车发展。我们希望有更新电池出现，但不能作为整个产业立足未来新电池的看法。

我们要把300Wh/kg甚至300Wh/Kg以下，比如磷酸铁锂200Wh/Kg这种电池做好，踏踏实实地把已经掌握在手里，能够产业化的电池做好。

最重要的几点：安全性第一，努力降低成本。必须把成本降下来，电池厂要努力。寿命不仅是汽车的寿命，还要考虑梯次利用，以及再利用的寿命。性能要摆在这之后。从产业角度讲，还要考虑（补齐）技术短板，包括芯片的短板，使动力电池技术做得更扎实。

最后，要做好产业布局。随着电动车普及和产量增长，电池合理布局应该怎么样？这值得整个行业，包括电池厂、整车厂考虑，否则到时候可能会出现脱节。

第九， 地方政府要与车企携手推进电动汽车的普及。

新能源汽车、电动汽车能取得现在的成绩，跟中央政府、地方政府的努力分不开。地方政府做了非常卓有成效的工作，“柳州模式”就是很好的例子。柳州是个三线城市，传统车没有限购，也没有限行，怎么把电动汽车发展起来？

我在很多场合做过这方面的介绍，全国很多城市也在研究和了解柳州经验。总体来说，政府要从多方面着手，推动电动汽车发展。

第十， 走出国门，参与国际竞争。

中国电动汽车产业要发展，眼光不能只盯着国内市场。我国电动车普及程度世界第一，我们有很多电动车水平都不错，尤其在性价比方面，在国际上很有竞争力。在公交车和出租车方面，在国际上都是屈指可数做得好的。

所以，除重视国内市场外，还要重视国际市场。我们已经有一些企业走到国外市场去，已经取得很好的成绩，包括大车和小车。

这段时间，大家议论得较多的是特斯拉进入中国，对中国市场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们也可以到国外去，对国外市场产生很大的影响。汽车企业应该把走出国门当作战略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