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汽车

编辑 | 熊宇翔

疫情冲击之下，试问车企求生有多用力？高管们硬生生被逼成了带货、吸引流量的主播。即便是以百亿美元身家登上福布斯亿万富豪榜的李书福，亦不能免俗。

4月15日，这位车企中身价最高、咖位最高（或许流量也最高）的新晋主播，奉献了一场主题为复工的直播。在这场直播中，李书福亲临吉利宁波工厂，不仅自卖自夸这座“超级工厂”，还以试驾的形式为自家的新车领克05带货。

此外，李书福还以资深汽车人、实业家的身份，与央视财经主持人陈伟鸿对谈，对此次疫情为汽车工业带来的挑战和机遇进行了理性分析。

随着新冠病毒的流行，全球汽车产业持续停摆，法拉利等车企早前的复工计划被迫推迟。一片告急声中，在率先控制住疫情的中国，汽车产业逐渐回到正轨。李书福在直播中透露，吉利的整车工厂2月15号即复工。

李书福坦承，疫情对吉利的生产造成了比较大的影响，尤其是国外零部件供应由于疫情停产，成为复工的阻碍之一。如何在零部件领域实现更好的本土化、掌握核心技术，是中国汽车工业应当从疫情中学到的一课。

事实上，疫情对全球各国造成的破坏，正在引发人们对全球化的反思与质疑。

李书福认为，疫情之后，当世界经济运转遇到困难，逆全球化的思潮会抬头，这种思潮也可能传导到汽车行业，需要在技术研发、产业链布局策略上予以调整。

但这并非意味着中国汽车产业应该走向封闭。李书福援引吉利并购沃尔沃的案例，表明这一并购的成功是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的成功。他旗帜鲜明地支持全球自由贸易，反对狭义民族主义与贸易保护主义，赞成“中国汽车工业要更加开放”。

以下为李书福与陈伟鸿直播问答的主要内容，略有调整及删节。

Q：陈伟鸿

A：李书福

疫情凸显零部件本土化问题

Q：很多中小企业用“难”字形容当下处境，您在吉利集团2019年财报中就提到，2020年有可能是吉利集团面临的最难一年，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测？如今遇到的疫情到底有多难？

A：（疫情的确对吉利的生产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吉利在疫情发生后，第一时间成立了疫情应对小组。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集团总部园区于2月10号复工，整车制造工厂也于2月15号陆续复工。

Q：很多企业为了复工复产，实行了“三包”，包汽车、包火车、包飞机，把员工从所在地拉回到了公司，吉利是否也做了相应的工作？

A：这个疫情对我们的影响确实比较大，所以我们正在积极地带动上下游产业链，协同复工复产，把维护吉利全球产业链的稳定作为疫情期间的一个重要使命。我们要打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这场硬仗，为我国经济保持增长注入信心和动力。目前来讲，终端销售系统已基本复工，销量也有回升。这“三包”我们一开始就在进行，包括员工的住宿、交通、安全防护设施以及食堂、车间消毒等各方面，我们都已经做好了非常严密的准备和把关工作。所以这方面是最基本的工作，做得还是非常好的，员工也都很努力地参加这一场疫情的斗争。

Q：刚才您提到国内生产线，中国以外的厂区与实验室处在什么样的状态？

A：全球汽车工业受疫情的影响是史无前例的，吉利在全球的工厂基本已经暂停，在美国、英国、比利时还有瑞典的车厂都暂时停下来。现在西方国家应对疫情已经找到了一些方法与经验，我们认为问题应该很快能得到解决。

Q：对您来说，（吉利）是开足了马力往前奔的一辆车，现在不得不因为外部原因放慢速度，甚至是完全停止前行。对您来说，会有什么样的压力？

A：从事企业的经营管理就是面对困难，面对问题，解决困难，解决问题，抓住机遇，迎接挑战，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汽车产业是一个全球性的行业，是制造业之王，是实体经济的一个支柱产业，它的产业链确实非常长。吉利国内的供应链风险基本上已经得到了有效的管控。供应商已经全部反岗复工了，产能也稳步爬升。

但是国外像欧美、日韩、东南亚等国家的一部分零部件还有一些原材料，在供应上确实出现一些困难，那么原来也没有考虑到这个疫情，所以我们有一些零部件还是进口的。这些困难我们现在都在克服和解决。作为汽车工业来讲，中国的汽车工业如何在一些零部件方面今后更好地实现本土化，掌握真正的核心技术，形成上下游产业链竞争的一些优势，这才能真正地为中国汽车工业更好发展，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

Q：对供应链的停工导致断供，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困难，对这样的困难，您对汽车行业有什么建议？

A：整个汽车行业在100多年时间的发展中，尤其是最近中国加入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当中后，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以前基本上都是按照经济全球化、投资贸易自由化，这样的战略思考，在推进中国汽车工业发展。但是这次疫情以后，我看世界各国，尤其是汽车行业可能会有一些战略上的考量。我认为中国汽车工业也应该有这方面的思考：当世界经济运转遇到一些困难的时候，如何实现零部件本土化的及时调整，尤其是一些核心零部件和原材料，必须要加大研发力度，要确保市场供应，让消费者受益。

“追求的是科技突破、用户满意、产业报国”

Q：很多汽车企业在疫情中转型生产口罩、呼吸机，吉利对此有兴趣吗？

A：吉利有自己的口罩工厂，但生产的口罩都是自用。呼吸机也在进行研究，但是这个东西需要认证，需要生产许可，以及各种各样的手续。这个从技术本身来讲不难，我们生产呼吸机很容易的，可是认证工作需要很长时间。这些我们也都在做，科技含量不高。

Q：以前对于车企来说，大家更多强调速度、安全、驾驶感、环保等等。从现在开始，健康也似乎应该加入车辆品质提升中，未来这会成为趋势吗？

A：确实是一个大的趋势，尤其是这次疫情后，大家对安全与健康特别关注。未来的汽车将是由安全、健康、人车交互构成的智能移动共同体。我们要为汽车汽车用户提供生命健康的保驾护航。

Q：有人说因为疫情，车企处在冬天——大家都宅在家里很少出门，对车的需求降低了，车辆销量可能堪忧；有人说因为疫情，车企处在春天——正因大家对自身健康的关注，出行的时候更愿意选择自己的车，汽车销量可能会上升。您对两种观点怎么看，车企处在四季中的哪一季？

A：两种声音都有道理，关键还看汽车公司如何创造奇迹。我们认为，未来的汽车当然是全面电动化、智能化，会成为一个智能空间移动终端，一定能帮助主人解决各种各样的担忧。以后的汽车可能会自由飞翔、垂直起降，可以成为一个人的秘书、保镖，帮你消费、赚钱、逗你开心。今后的汽车会自己去洗车、自己去保养。

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我们加大科技投入，发扬科学精神，不断积累基础数据，不断寻求技术突破、培养人才。要通过这一种实践和探索，优化汽车的各种系统规划，要从根本上提升核心科技，解决你刚才讲的有些用户认为今后都宅在家里，不要出来了。有些人认为需要个性化的汽车，必须个性化的出行，我觉得还要在汽车公司本身方面寻找突破。

Q：4月7号福布斯发布亿万富豪榜，您是少数身家超过100亿美元的中国汽车企业家，您看到这个榜单了吗？心情是激动还是平静？

A：我没有看到，我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的嘛，我从来不看这些东西。我追求的是一种科技的突破，用户的满意，以及对产业报国的理想实现。从进入经济活动这一天开始到今天，我没有从公司里面分钱，变现。我们不想这些事情，我们就想如何实现自己的商业理想和产业报国。就是这一切的一切，我们的思想灵魂高度集中在，研发创新以及提高用户满意度、消费体验，推动行业发展，都在想这些事情。

从整个社会来讲，一天到晚讲富豪榜，对整个社会和谐发展是很不利的。

逆全球化势力抬头 但中国汽车开放不能停

Q：3月28日是吉利并购沃尔沃十周年的日子。这十年汽车产业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A:吉利并购沃尔沃得益于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得益于中国开放的市场和欣欣向荣的经济前景。很多人跟我说， 吉利收购沃尔沃汽车公司就是一个奇迹。其实我想说，这也不是什么奇迹，只要看准了方向，尊重客观规律，然后扎扎实实地去实践、推进、努力，老老实实干活，这个结果是自然而然的。

吉利并购沃尔沃汽车，这十年可以说是美美与共的一个过程。沃尔沃在汽车行业是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一个品牌，我们当初为沃尔沃制订了放虎归山的战略，让它找回自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山头，找回自己的市场份额，恢复往日的雄风。

这十年来，沃尔沃的全球销量翻了一番，中国销量是原来的五倍，欧美市场全面增长。对吉利来说，（并购）实现了人才和技术上的突破，特别是双方合作，成立了吉利欧洲研发中心。我们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成功开发了CMA中级车的基础架构模块，将吉利整体的研发实力推向了一个世界级的水平。

这十年来，汽车产业的发展，也使中国消费者非常切实地受益，从中分享了自主品牌汽车发展的红利。如果没有自主品牌，汽车价格是降不到今天这个样子的，十年之前买一辆车子都是奢侈品。通过自主品牌的努力，中国汽车工业发展让中国消费者能够真正享受到超越合资品牌的技术和产品，价格比较公道，服务本土化，就是真正实现了物超所值。今后中国汽车就像家电一样，会越来越普及、越来越便宜，越来越让消费者感到惊喜。

吉利并购沃尔沃这十年最重要的启示，就是要依法合规，公平透明。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不要玩小聪明。任何的小聪明都有可能变成非常严重的问题，产生严重的后果。我的第一个体会就是，做人还是实在一点比较好，成果自然就会产生。第二就是对创新的高度重视，中国车企想要参与全球竞争，必须要形成自己的创新能力、工程能力、设计能力，必须要掌握核心科技。否则就没有话语权，更不会受人尊重。

我们还在做全球型的企业文化建设。企业并购只是第一步，相互融合才是关键，跨国经营与全球发展必须相互尊重，为一个共同的商业理想、商业追求而相互尊重、共同发展。这十年的实践证明了我们的理念是比较正确的。

Q：从并购沃尔沃开始，全球化伴随着吉利的企业发展过程。因为疫情影响，人们对全球化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全球化被按下了暂停键，各国无法像以前那样顺畅地进行全球之间的资源匹配、经贸往来；另一种认为全球化被摁下了快进键，因为只有大家齐心协力团结起来，才能共同战胜疫情。对于全球化的两种看法，您赞同哪一种？

A：2020年是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非常困难、非常重要的一年。去年疫情还没产生时我就说过，现在疫情产生后就更难了。这是经济全球化与逆全球化两种不同理念进一步对冲的一年，这两种不同理念的对冲还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最终可能会找到一种平衡。在寻找这个平衡点的过程当中，会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变局，全球格局将因此发生巨变，这些巨大变化中蕴含着巨大的挑战与机会。

如果能够在全球化与逆全球化两种不同理念的对冲过程中找到自身的发展空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这是摆在每一个致力于全球化发展企业前的重大课题。如何既符合不同国家的不同政策、不同战略，又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需要不断实践。

这次疫情也告诉我们，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是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的客观现实，我们肯定不能回避。我支持全球自由贸易，因为只有自由贸易才能给大家带来更多的福利，我反对狭义的民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赞成中国汽车工业要更加开放。鼓励中国汽车工业更好地走向世界，这当然是我的理想，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汽车行业一定是一个全球化的行业，吉利通过引进来走出去，开展战略性的海外并购与投资，提升全球资源配置效率，实现共同发展，这是我们正在实践和探索的过程。

我们还要身体力行地全球化，真正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竞争格局，通过协同分享占领技术制高点，这个是汽车行业的特点。我们都在努力地拼搏，天天为此呼吁并身体力行，但是当今所面对的逆全球化势力还是比较强的，如何取得生存发展，还是要费一番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