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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汤玉祥：面向世界谈发展

本期对话嘉宾：宇通集团董事长汤玉祥

汤玉祥在客车行业摸爬滚打十几年，业内都叫他“老汤”。我和老汤认识多年，这次正逢“两会”召开，身为全国人大代表的老汤应邀来到报社，成为参与《社长对话》栏目的第一位企业嘉宾。我们的话题就从他的“两会”议案说起。

对话期间，老汤的手上始终拿着他带有标志性的雪茄。他开玩笑说，自从宇通和古巴企业有了贸易往来，他就不必再借道欧洲去买他钟爱的雪茄了。

“从古巴直接采购，我吸雪茄的成本降低了。”老汤一句玩笑，透出了企业家对市场的敏感。这种敏感也渗透在我们对话的整个过程。

——题记

要增强客车关键总成的自主研发能力，否则整个行业将受制于人

李庆文：汤总，您好！欢迎做客我们的栏目。你是人大代表，现在正值“两会”召开，我注意到今年“两会”你提的一项议案是建议国家关注客车关键零部件的自主研发。

汤玉祥：对。这次我呼吁国家重视客车关键总成的研发。国内现在还没有拥有自主知识产权、适合国际市场需求的大客车用关键总成，像变速器、车桥、发动机等都依靠进口。

中国是世界客车大国，近几年一些中国客车卖到了海外，实施国际化战略是中国客车企业的必然选择。客车能否走出去，关键看总成件的发展，如果国内没有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品质过硬的关键总成，中国客车的成本优势将会大打折扣，在欧美等发达国家客车市场上将难以站住脚。

李庆文：虽然我们的客车出口量很大，但是如果不掌握关键技术，最后还是给外国人打工。

汤玉祥：对。目前在海外，中国客车在车身上有竞争力，在底盘上没有竞争力，因为关键总成依靠进口。说句实话，中国客车在海外就是与别人抢市场，所以人家把零部件卖给中国企业的时候，价格特别高，它们通过关键零部件的销售先把利润拿走了。

中国企业必须加大在关键总成上的自主创新能力，否则整个行业就要受制于人，更谈不上从客车大国变为客车强国了。

李庆文：从去年的客车产销数据上看，宇通是国内客车业的领军企业，在世界上也名列前茅。在没有掌握关键总成和关键零部件技术的情况下，宇通仍然做到了中国第一、世界第二，靠的是什么？

汤玉祥：去年，宇通的销量是 2.2 万多辆，在全球排名第二，第一是奔驰。宇通取得这样的成绩，主要依靠的是国内市场。我们的销量大部分在国内，而奔驰客车基本上是在全球范围内销售，3 万多辆能卖到全球各地，这是很不容易的。

宇通要想继续发展，也必须走向世界，到国外市场上去开拓业务、发展壮大。我特别关注关键总成和关键零部件的成本问题，就是想扫清日后大规模走向国际市场道路上的障碍。拥有自主的关键零部件，是宇通客车也是中国客车的当务之急。

客车行业迫切需要在三五年内提高国际竞争力

李庆文：研发关键总成和关键零部件是从技术角度对产品提档升级。除此之外，客车企业国际化还包括很多其他方面的内容，比如建立海外服务体系等。从你们的出口实践来看，中国客车企业国际化方面还有哪些问题？

汤玉祥：建立海外服务体系是企业内部需要做的事。对宇通来说，现在的重点是如何让服务本地化。我们现在建立了一套培训体系，培养宇通在国际市场上的本土化团队，让他们增强服务和按规程办事的能力。另外，我们经过严格的标准和程序筛选出一些在当地守信誉、有实力的经销商承担服务工作。在配件供应上，我们正在建设一个可视度很高的全球配件网络。

李庆文：在出口战略上，宇通有没有具体的时间表？

汤玉祥：现在还很难说具体的时间表。但是，很多压力逼着我们向前赶。第一个就是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如果内部成本提高，会影响竞争力。比如现在在南美洲，就遇到这么个大问题，把运费、关税除去，由于人民币升值，我们的利润下降了很多。另外，一些第三世界国家如印度，汽车业发展也很快，和我们开始形成竞争，这也让我们有一定的压力。

李庆文：现在看来，中国客车虽然这几年发展得不错，但是前有来自欧洲市场成熟竞争者的压力，后有来自印度等发展中国家新兴企业的压力，所以还是不能有丝毫懈怠。可以说，中国客车企业的国际化经营正处在一个非常关键的发展时期。

汤玉祥：中国能否从世界客车大国发展成为客车强国，关键是要看这三五年能不能做好。如果能，国际竞争力就会增强。反之，就会失去最好的机遇。而在这三五年间，关键中的关键就是要在总成件的核心技术上取得突破，迅速将成本降下来。

规范出口秩序，创造民族集体财富

李庆文：中国客车行业能否掌握总成件和关键零部件的核心技术，是关系到中国客车能否最终成为世界翘楚的大计，但解决这个问题，仅仅依靠一家企业的力量是不够的，客车行业有没有联合起来的可能？

汤玉祥：这很难。我们曾尝试过，但各家企业都有自己的利益，很难达成共识。不要说产品的联合开发，就是在出口的协调上，国内汽车企业都很难达成一致。

事实上，现在我们在国外市场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不是欧洲企业，而是中国自己的企业。经常是一家企业在谈一个单子，其他中国企业都闻风而动，结果几个厂一掺和，就把中国客车出口的利润掺和少了。

李庆文：中国企业之间竞相压价已经成为一种中国特色，不仅在客车领域，在零部件、摩托车，以及家电行业的出口上，都存在这个问题，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窝里斗。这个问题不解决，一方面使中国客车整体利益流失，另一方面使中国人的形象受到损害。面对其他行业已经发生的惨痛教训，我们中国客车行业应该引以为戒，不能重蹈覆辙。你接触的国外企业是不是也存在这样的情况？

汤玉祥：国外的企业不是这样。比如，最近宇通需要采购一套新设备，世界上就几家企业可以做，日本的几家企业都参与了竞标，但报价的方式和中国企业不一样，他们不恶意交叉来往报价，而是报了一个价就不动了，接受就谈，不接受就不谈。这是我们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这也是一个民族集体创造财富的一种方式。

李庆文：正因为如此，所以更要呼吁建立良好的出口秩序。政府在适时出台政策的同时，也要加大执行力度，并且要根据实践中发生的新情况、新问题，及时调整，增强政策的有效性。同时，也需要行业组织来协调，使参与竞争的企业协同起来，顾全大局，照顾整体利益，达成约定。在出口战略市场的定位上，企业应该选择蓝海战略，不在红海里过多耗费人力物力。我们在国内拼杀、厮打得已经很惨烈了，再到国外去照此办理，后果不堪设想。企业之间应该理性地探讨这个问题。

汤玉祥：宇通的出口就特别强调战略，希望在某些国家、某些区域形成重大突破，并集中资源做这些战略市场，不是我们的战略市场，就不允许业务员做。有些中国企业来者不拒，一两辆车也卖出去，这样做很危险。车最多跑一年问题就会暴露出来，缺一个配件就没法儿用，售后服务没跟上，问题就解决不了。这样会影响到企业的声誉，甚至影响到整个中国客车的声誉。

我们还不具备服务一辆、两辆、20 辆车的市场的能力，因此要尽量回避非主流市场。宇通的做法是：先把网络建起来，规模小的不做，保证企业运营的品牌形象，这样才能持久经营。

李庆文：我以前也提出过，汽车企业出口要有战略安排，不要贪出口的虚名，要在出口过程中真正得到实惠、得到利润。

汤玉祥：现在很多企业出口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对主管部门说“我出口了”，是为了政绩。还有一些企业，高层有战略，但是一线的业务员不一定会从这个层次来考虑问题，他们需要完成任务，订单不管多少，能拿到手就拿到手，他们关注的是局部和短期的利益。这是企业的策略和管理问题。

客车行业发展需要政府科学管理和引导

李庆文：现在，汽车行业普遍认为，这几年发展得最好、最健康的就是客车行业。一个标志是客车行业基本上是自主品牌，另一个标志是客车行业的资源配置完全是市场化的，国家没多少投资，资源上也没有投放多少，甚至在政策上也没有倾斜。

汤玉祥：正如你说的，客车行业现在竞争力确实是强了，但是它也存在两个大问题。一个是在国外市场上，国家在出口方面的扶强力度很弱，中国客车企业国际竞争能力很弱；另一个是在国内市场，各省市的地方保护现象很严重，这也是目前客车市场中大量二三线企业还得以生存的重要原因。

李庆文：只有破除地方保护主义，人们才能享受到真正质量上乘的产品；也只有这样，才会进一步促进行业的兼并重组，甚至带动行业结构调整。

据我所知，目前我国几乎每个省都有客车企业。特别是一些省会城市更有主要为本地提供公交车辆的客车企业，这些企业的装备、技术、管理都比较落后，生产出的产品基本上款式陈旧，品质较差。可是，由于当地政府的行政性保护，这些企业仍然安稳地活着，大量占有和浪费着国家的资源，阻碍中国统一客车市场的形成。解决这个顽症仅靠企业是难以完成的。

如果说，中国客车过去是在政府干预比较少的情况下发展成为制造大国，那么，现在需要政府自身改革，从客车市场的资源安排中撤出来，创造一个全国性的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才能够让中国成为世界客车强国。

客车行业的扶强道路应该怎样走，怎样用市场化的方法让有能力的企业有更大的成长空间，政府还需要探索和研究。

听说你今年“两会”上的另一项议案是建议取消 5 ～ 7 米客车的消费税，这也与政府科学管理相关。

汤玉祥：今年我确实关注消费税的问题。现在国家对轻客征收消费税，可是，轻客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生产工具，一些客运公司用轻客搞客运，一些小企业利用轻客运货，因此轻客并不是消费品，我认为对其征收消费税不合适。

李庆文：去年消费税刚出台时，曾对所有中轻型商用客车征收消费税。我们的子报《商用汽车新闻》在头版报道了这件事，还给财政部写了一封公开信，反映新政策对中轻型客车生产和消费的影响。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后来对这一政策作了调整，把 7 米以上客车排除在消费税征收范围外。

汤玉祥：有些事情是需要媒体帮我们呼吁的。现在，国家明确提倡关注“三农”问题和改变农村交通状况，建设和谐社会，5 ～ 7 米的轻型客车是农村客运市场运输的主力车型，迫切需要获得政府财税政策的扶持和优惠。

李庆文：在这件事上，我们要继续发挥专业媒体的舆论监督作用。我也认为，对中轻型客车的消费税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我们还要继续跟踪报道，把企业的声音传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