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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葛帮宁

来自帮宁工作室（gbngzs）的报道

关于口述历史在中国的发展，中国传媒大学崔永元口述历史研究中心（简称研究中心）创始人崔永元曾在不同场合讲过一个故事。

1999年，当时还是《实话实说》节目主持人的崔永元到到日本访问NHK（日本放送协会）。对方热情接待，毫不保留地对他们开放所有房间。走进最后一个房间时，有几个人正忙着处理一些黑白视频资料，那是张学良带着东北口音做演讲的胶片。

崔永元非常奇怪，向他们抛出了一连串问题：在做什么选题；批了多少费用；什么时候播出；一共有多少集等。

对方告诉他，这不是做节目，也不是为播出，之后又跟他讲了半天如何留存资料。

崔永元听得似懂非懂。“我很奇怪，不播出为什么还要采访，还要编辑？”他说，“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们把资料留存好，将来有一天用时方便。“

从日本回来后，他去找电视台领导，向他介绍日本NHK做的事情，并建议：我们也应该做这样一个项目，我可以做项目负责人。

领导没有同意。

后来的事情众所周知。2002年，崔永元被查出是抑郁症患者。心理医生向他建议：你应该去做一件新事，一件你喜欢的事情。

崔永元喜欢电影，他就去找一些老电影人，请他们讲述过去怎么拍电影的故事。

不久后的一天，崔永元接到记者打来的电话，后者正在广州采访中国著名电影艺术家王为一。“老爷子已经谈了7个小时，我们最多采访2小时就够了。他约我明天继续谈，怎么办？“

“他说的有意思吗？”崔永元问。

“有意思，连赵丹怎么恋爱都讲了。”记者笑道。

“那就让他讲，愿意讲多长就多长，把它（资料）留下来。”

放下电话，崔永元顿有所悟。“这就是日本朋友做的事情，节目播出5分钟，但可能需要采访10个小时，这时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好像跟口述历史沾点边了。”他说，“口述历史是这代人做，下代人看，可能下下代人做研究，但要作为史料保存下来。”

2018年11月9日晚，中国传媒大学中传讲堂，在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2018特别发布会——口述历史之夜上，崔永元向近400位与会者重温了他走上口述历史的部分情节。

2018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除常规的研习营和纪录片交流外，还新增口述历史项目展。当晚，专家组从近百个参选项目中评选出十个代表项目进行现场分享，包括麻风病口述史项目、乌干达内战口述史项目、族印家族相册口述史项目、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个体生活史项目、抗战影像档案项目、摩梭族口述史项目、乌坵口述寻根项目、大兴安岭鄂伦春族口述史项目、《永安浩劫》纪录片项目以及日本侵华时期教育口述史研究项目。

帮宁工作室了解到，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从2015年开始创办，研究中心副主任林卉担任项目总策划。其初衷是为口述历史同仁们搭建一个交流与互动平台，迄今已成为口述历史学界的年度盛事。

过去3年，口述历史国际周吸引了来自美国、加拿大、德国、英国、澳大利亚、南非、新加坡、韩国、印度、中国大陆以及港澳台等十余个国家和地区的口述历史专家、学者和资深实践者的参与。

作为口述历史的践行者，自创立以来，帮宁工作室一直致力汽车行业的口述历史，其“汽车记忆”栏目以追溯汽车历史故事，还原汽车事实真相为使命。迄今为止，已寻访百余位中国汽车人。

中国传媒大学崔永远口述历史研究中心主任、口述历史国际周组委会主席丁俊杰分享了2018年在史料采集、科研、教育教学、对外合作以及展馆接待等方面的年度成果。

他表示，研究中心自2002年成立至今，16年来已做了十多个口述历史项目，搜集近百万分钟口述历史影像。除《电影传奇》和《我的抗战》两部纪录片外，还有很多项目不为外界所知。

丁俊杰在现场讲述了跟崔永远走到一起从事口述历史的经过。他说，十多年前，他和同学崔永元在上海一家茶社见面，聊起各自近况时，崔永元说：丁老师，我告诉你，我做的这件事情，是在为国家做，为民族做。

“我立刻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大，意味着什么。“丁俊杰说，我们用这样一种情怀，感染了许多本来跟这个行业没关的人，他们愿意伸出手支持我们。

根据统计数据，截至2018年10月31日，研究中心接待人数2万多人，举办各类活动267场，分别比去年同比增长106%和276%。

第三次参加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的中国传媒大学党委书记陈文申谈到对口述历史档案的多元化运用时分析认为，首先，它可为各领域学术研究提供资料，通过探索真相和细节，弥补历史，印证历史，鉴别历史。

其次，口述历史具有跨学科属性，作为资料搜集方法，它广泛运用到传播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等各个领域。通过无数普通个体的讲述，我们能够探究这个时代的细节，并最终为整个时代画像。

第三，让文化遗产活起来，口述历史是最好的选择。文物和遗产是冷冰冰的，但人是有温度的，当事人的趣闻轶事能穿越时空，这是口述历史档案的独特价值。

在去年的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特别发布会上，著名主持人敬一丹讲述了中国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的故事。她和她的20多位同学以个体讲述方式，出版《末代工农兵学员》，以回望记录这段特殊经历。

今年在现场，她分享了母亲收藏的1700封家信背后的青春记忆。其中包括父母写给对方的第一封情书；她渴望得到一条秋裤的故事；因为小弟逃学，她写给父亲的告状信；以及她躲在黑龙江省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里读世界名著，走进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这些家信将被收录进《那年那信》书籍里。

“谁家都曾经有这样的信，我们家的那些信是其中一小部分，整个中国就是一个大拼图。”她说。

敬一丹表示，她开始从事口述历史方面的采集和写作，是受崔永远的影响。“记录我们的青春，我们的少年，记录中国这几十年剧变的过程“，同时，她也希望为女儿留下这段珍贵的记忆。

中国口述历史学家陈墨认为，敬（一丹）老师分享的1700封家书是私人档案，不是口述历史，但她在舞台上为大家呈现的是生动的口述历史。“做口述历史要有爱心，要有耐心，还要有慧心。”

他点评道，在南京大学教授分享的口述历史项目中，其中有一个长时间的沉默镜头。这个镜头被拍摄下来，教授做得非常好。“因为人的表情姿态，要远比我们说出来的语言更加丰富和深邃。50年后，当人们读到这种无语表情时，发掘出来的信息要多于我们的语言。“他说。

国际口述历史协会主席Sue Anderson 教授对口述历史项目分享者分别进行点评。她说，今晚所呈现的一切，都是中国历史记录的创举，我非常高兴年到所有这一切正在中国发生。

南非科学院院士KeyanTomaselli为“口述历史在中国“国际学术研讨会致辞。他列举了研究口述历史的几种方法：一是实证主义方法，由历史文献、记录、著作和档案构成。

二是有关联地建立联系的方法，这种方法是部分的，暂时的，没有结构的，而且涉及的东西不可测量，比如记忆、情感、思考、希望和恐惧等。

三是口述历史方法。研究者既在观察，同时也被受访者观察。这是非常重要的研究方法。“如果口述历史是为未来进行记录，那么它也是对未来进行讲述，因为我们的过去永远被编译在我们的现代之中“。

因“阴阳合同“事件而被推到聚光灯下的崔永元现身口述历史国际周特别发布会现场。他说，今晚他特别感慨。2002年，从4个人起步开始做口述历史，从没想到能做成今天这样，全世界的朋友都坐在一起研讨口述历史，“我真的有一种幸福感“。

“大家可能觉得，（我）最近的情况有些让人担心。放心，除保证安全外，（我的）其他时间都放在口述历史上。我知道有很多朋友惦记我，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崔永元记住了你们的深情厚谊，有大家这样的爱戴，就是活到这里也值了。“

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组委会执行主席、总策划林卉分享了国际周创办4年来的感悟。她说，一直有一个梦想，做口述历史的人能坐在一起，讲故事直到午夜，没想到今年这个愿望实现了。一直有一些抱怨，每年办（口述历史）国际周太难，明年绝对不干了。但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说，我很知足，明年还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