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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法兰西玫瑰人生

经东京地方法院批准，前日产汽车代表董事格雷格·凯利（Greg Kelly）以70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38万元)保释金在圣诞节当天获得了取保候审，条件是禁止离开日本，不得与此案有关的人交谈以及需要住在法院批准的住所，这意味着他可以在法庭外进行辩护。

而同时被捕的他的上司，前日产汽车、三菱汽车董事长和法国雷诺汽车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仍被拘留，并且收到新指控，将在东京拘留中心狭小的牢房中，睡在由黎巴嫩驻日大使探视后安排送去的一个床垫上迎接新年的到来。

随着戈恩被保释遥遥无期，不能如他所愿“让别人听到他的声音, 洗白他的名声”，这个疑点重重的汽车圈“世纪大案”引发的种种争议和质疑也在继续发酵中，并有进一步升级的危险。 

01 瞬间从“救世英雄”沦为“阶下囚”

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出生在巴西（1954年），成长在黎巴嫩，求学在法国，拥有法国、巴西、黎巴嫩等多重国籍。

直到2018年11月19日下午抵达羽田机场被持有“东京地方检察院特别搜查本部”证件的检方人员带走之时，网络上卡洛斯·戈恩的个人简介上还写着：“因为执行日产复兴计划，使日产汽车起死回生，以民族英雄姿态出现在日本的杂志与漫画之中”。

当天夜间，日产汽车公司社长西川广人在公司总部举行记者会，列举了戈恩的三大罪状：

隐瞒巨额收入；搞个人独裁；动用公款用于私人投资。

02 法国舆论反应复杂

事发以来，法国媒体舆论持续关注，反应复杂。有充满民族主义情绪的，如《观点》杂志发社论高喊“应将卡洛斯戈恩遣返回国”，要日本当局停止对戈恩的“私刑”归还法国“同胞”，并质疑日本司法当局指控的可信度和执法程序的正当性：“日本司法制度允许警方将嫌疑人连续扣留多日，且在盘问当事人时没有律师在场。请恕直言，日本枉为民主国家，这种程序对辩方完全有失公允......”

文章还用意颇深地指出，雷诺是法国民族产业的标志，历史上雷诺的掌门人乔治·贝斯就曾因代表民族工业而遭暗杀，法国绝不可天真到不去调查本案背后是否隐藏着业界阴谋的程度，强调法国政府在国家利益面前不应坐视不理：“……对于一个将日产拯救于水火，并将其打造成世界汽车制造业领军者的人来说，这绝不是应有的待遇……法国应该要求将卡洛斯·戈恩遣返回国……马克龙总统不能对同胞的命运坐视不理……此案涉及法国工业的利益，卡洛斯·戈恩不应被当做国际毒贩对待。法国必须确保他不会成为日方操弄的牺牲品……。”

比较谨慎的，如《巴黎人报》就戈恩面临的多项指控提出了“无辜还是有罪”之问，强调戈恩拥有法国、巴西和黎巴嫩三重国籍，指出这类国际巨富报税和税务监管的情况复杂，目前尚难以定论。但同时又援引专家观点，认为此事本质上是日产为防雷诺兼并而策划的一场旨在主动夺权的“政变”，是对雷诺“开战”。

03 事件升级事关法日关系

2018年适逢法日建交160周年，法国从2018年6月至2019年2月举办巴黎日本文化年活动。

期间法日领导人也多次会晤：

2018年5月25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出席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时举行会晤。

2018年10月17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巴黎会见来访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

2018年11月30日，法国总统埃马克龙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席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第十三次峰会期间举行会晤。

最后的这个短暂会晤中谈及了雷诺-日产联盟问题。据法国总统府官员透露，马克龙向安倍重申了“维持联盟和联盟稳定的坚定愿望”。而日方消息人士说，安倍表示，日产—雷诺联盟是“日法产业合作的象征”，日方愿意维持这一联盟。

尽管日产汽车、雷诺汽车和三菱汽车都在事后表示，戈恩被捕不会影响联盟的未来，但是除了法国雷诺汽车之外，日产和三菱汽车的董事会都通过了解除戈恩职务的决议，这显然让联盟今后的命运充满了变数。

04 一位法国驻日大使的“直言”

笔者与1992-2005年雷诺公司的总裁，也是雷诺－尼桑合并联盟的策划推动者相熟。事件发生后，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场合，这位将戈恩扶上继任者宝座的法国资深政商界人士都表现得异常谨慎不予置评。

法国总统马克龙的表态并不直接点名提及戈恩，认为目前做评论为时尚早。

法国财经部长布鲁诺·勒梅尔被媒体追问时只是表态：希望拥有尼桑交给日本司法部门的所有证据，这样才能清楚地知道对戈恩先生的指控。

与戈恩相熟的法国政商外交界人士中，只有一位前法国驻日大使公开站出来接受媒体访问“畅所欲言”表达不满（私下还表示打算请辞法日友好协会秘书长一职）。采访被登到了日本重量级媒体《每日新闻》上，多位法国驻日企业高官“善意提醒”：近期最好不要再去日本，小心下了飞机发现有人等......

笔者与此位大使近期就此事件也进行了多次交流，独家内幕总结如下：

一、如果按照情感来排名，在戈恩心中的前三位应该是：巴西、黎巴嫩和日本，他本人是在成为雷诺掌门人前半年才申请了法国国籍，实属工作需要。他与现任法国总统（当年还是经济部长）在雷诺收购日产过程中多次交手结下“梁子”关系紧张，所以也实难指望法国官方出面全力解救他。 

二、戈恩在日产的副手，那位如今被扶正的日本人，我们也很熟悉，各种场合紧跟着戈恩“拎包”十多年，忠实亲密助手如此“倒戈”“背叛”，实在令人背冷心寒。在戈恩被捕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能安排新闻发布列数罪证，俨然早有准备并让人感觉完全事不关己。而戈恩在被捕后显然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形势的严峻，一开始还申请集团的律师，发誓要在法庭上恢复名誉，并在获释后举行新闻发布会。而与他同时被捕的多年助手美国人凯利的夫人后来向媒体发视频披露了他丈夫就是被日产汽车的律师派公务机骗去了日本。

三、现在的问题重点已经不仅仅是戈恩本人究竟犯了多么严重的经济犯罪，将要被判五年还是十年，而是他的倒下意味着“戈恩王国”的坍塌，意味着一场日本产业界（乃至政界）为“保卫日本汽车业”而发起的针对法国雷诺的“独立战争”打响了。

05 近二十年联盟面临“分家”危机

雷诺日产联盟已有近二十年，大股东雷诺持有日产43.4%的股份（价值近140亿美元）而日产只有雷诺15%的无投票权股份（市值约28亿美元）。有媒体报道说戈恩在被捕前一直计划推动雷诺和日产进行合并，日产董事会包括西川广人反对这一交易并积极寻求阻止。

在戈恩出事后，面对雷诺提出召开股东大会的要求，日产选择在圣诞节当天欧洲合作方假期之际，发布声明强制性更新公司的治理准则，修订了交叉持股政策（此前日产被报已经在筹集现金增强火力）。这是否意味着公司将准备出售所持股份？之后雷诺对日产的控股比例还能继续保持多少？出售股份将最终落到谁的手上？面对这些问题，法国业内人士提醒：只需要盘点一下全球排名前五位的汽车生产集团，就可以知道当“雷诺-日产-三菱”这一汽车行业联盟巨头（戈恩口中的“本世纪汽车行业最大的成功之一”）一旦分崩离析，最大获益者将会是谁。 

2017年，雷诺日产联盟的轻型车的总销量达到1061万辆，击败大众成为全球最大的轻型汽车制造商。其中，雷诺的销量为376万辆，三菱汽车的销量为103万辆，而日产汽车的销量则达到582万辆。

06 联盟变数恐影响合资公司

今年六月份，戈恩曾经透露他将会在2022年任期期满前完成雷诺、日产和三菱的联盟而“功成而退”，他还在“展望雷诺2022年将会怎样”的一个采访视频中特别提到要力争向中国市场销售55万辆车（这只是不到百分之二的市场份额）。

就中国市场而言，新联盟中的日产、雷诺和三菱都在中国建立了合资公司（7月，雷诺汽车注资15亿元，与华晨金杯组成一家新的合资公司——华晨雷诺，戈恩当时亲赴沈阳为合资公司挂牌），并已开始在零配件采购、营销等方面实现了优势互补，一旦联盟出现变数，合资公司的发展也不排除会受影响。 

这是一场薪酬、权力和政治交织的“世纪案件”，各类报道更是平添了阴谋论色彩。一位行业偶像倒下，也让兼并失败案例随处可见的汽车行业中难得的一个亮点——已于2017年成为世界上最大汽车销售商的雷诺-日产联盟——的未来充满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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