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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 他还是个孩子？

今年年1月7日在上海工厂进行的特斯拉Model 3交付仪式上，马斯克兴奋地脱掉了西装、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衬衫和黑色T恤兴奋起舞，舞步和装束都有些滑稽，气氛也格外地欢脱。

或许正因如此，在场的人们大多数都忘了，马斯克那天在发表致辞感谢中国政府和消费者对特斯拉的支持的时候，曾经数度哽咽——「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特斯拉的今天」——这个谢意的分量可是够足的。

马斯克是个爱哭的人，确凿无疑。

2012年，马斯克接受《60分钟》采访。他在谈到SpaceX连续三次发射火箭失败时已经表现出些许激动，之后主持人Scott Pelley谈到阿姆斯特朗和塞尔南（至今为止最后一个登月人）这些太空英雄也并不认可SpaceX，马斯克眼睛里的泪光越来越明显、发音也开始扭曲，眼泪只差一点点就要流到脸上。

更有名的一次是2018年接受《纽约时报》的那次采访。那时候马斯克刚刚在推特上宣布特斯拉将私有化并引起风波、Model 3深陷产能地狱，他自己则被困在持续高强度每周120小时的工作中无法脱身。多重压力之下，他的情绪波动强烈，「时而笑、时而哭」。

在人们默认的认知里，CEO本应该是冷静沉着的。不过时代早就变了，在沃尔特·艾萨克森那本公认最权威的《乔布斯传》里，有网友统计整本书里乔布斯至少哭了26次，最drama的一次是在创办苹果时跟沃兹尼亚克争夺员工编号「1」失败，「大发脾气，甚至痛哭流涕」。（最终乔布斯想出并要到了「0号」员工编号）

在某种程度上，马斯克面对的压力甚至还要大于乔布斯，哭泣是正常的。毕竟特斯拉同样是个生存在压力之下的个性化的公司。

它长期以来受到美国汽车经销商组织（NADA）的穷追猛打，被后者通过各种法律手段屏蔽在北卡罗来纳州、弗吉尼亚州、德克萨斯州等市场之外。以通用前副总裁鲍勃·卢茨为代表的老一代汽车工业高管则不时放话「特斯拉201X破产」。

所有这些都只是因为特斯拉不遵守传统汽车行业的规则，他们直接做EV而没有从汽油车开始一点点循序渐进地来、将直营体验店开到商圈而不是签约经销商等等等等……而其它汽车厂商，所有那些巨头都是老老实实按规矩做的。从巨头们的角度来看，特斯拉凭什么搞特殊？更何况它还只是不起眼的规模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么高的市值。

在支持者看来，特斯拉近几年伴随着坎坷、哪怕看起来摇摇欲坠，又总能逢凶化吉快速增长的历程完全顺理成章。也正因如此，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人产生这种看起来有些陈词滥调的疑惑：作为屠龙少年的特斯拉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同样变成恶龙吗？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这种可能并非完全不存在。特斯拉已经成了一个熊孩子，而且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的、远比毁掉几个手办几只唇膏更具破坏性的超级熊孩子。

3月3日中午十二点整，特斯拉官方微博发出公告，承认了部分交付车辆用HW2.5替代HW3.0的事实，并称是因为「供应链状况」。虽然可以免费更换升级的错失，却要让用户自主进行预约更换——「请有更换需求的用户，通过特斯拉服务中心预约，敬请耐心等待」——是否有赔偿、用户时间成本怎么算，这些一概没有提及。

给人的感觉，特斯拉只是承认自己做了一件事情，而不承认自己做了错误的事情。

在这份公告里，特斯拉对于硬件的差异有这样一句描述：「如果没有选装FSD功能，使用HW2.5的Model 3车型与HW3.0的Model 3车型在驾乘体验和使用安全上基本不存在区别。」随后马斯克在推特上对用户「Sofiaan Fraval」进行回复时，其态度更让人难以接受：

事实是HW2.5与HW3.0有着显著的性能差异，有用户指出特斯拉此前的宣传文案曾称「（HW3.0）是之前硬件运算速度的21倍」。而马斯克在推特上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其实远远更糟。

因为，问题的核心不是产品差异，而是特斯拉在中国市场的官方文书与实际产品存在明显差异。这已涉及法律问题，严格说适用于召回和“退一赔三”。

而马斯克依然像个熊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去考虑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缺乏共情能力。

事实上，如果任由孩子继续熊下去，它能否成为恶龙或许仅仅取决于能力。恶龙在做什么呢？它要求人们用生命献祭否则就制造灾难，它给人们带去了什么、人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它根本不在乎。

这一切并非全无征兆，我们都见识过特斯拉这些年来的种种任性行为。它可能这一天决定要关闭所有线下体验店，过了两天又改变主意还是留下一半；马斯克前脚宣布将要私有化并且准备好了资金，随后又像没事发生一样就那么忘记了。无论特斯拉还是马斯克这个特斯拉的绝对灵魂，这种状态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始终没有引起严重的后果而已。

大家应该还记得马斯克被英国洞穴探险家昂斯沃思起诉诽谤的案子，这起案件去年12月6日才刚刚完成宣判，马斯克最终被裁定无罪。然而回头看看马斯克的言行，如果硬要说他没有做错什么，那的确说不过去：

2018年6月23日，泰国一只青少年足球队在结束训练后由教练带队进入泰国北部清莱府一处洞穴内探险，后突发暴雨洪水，一行13人被困在洞穴内。事件发生后，马斯克曾委派团队火箭液氧罐制作了一个潜水救援仓尝试加入营救工作，被当时在现场作为作为顾问的昂斯沃思批评「毫无用途，公关作秀」。这导致马斯克在推特上的连续发难，指控其是「恋童癖」，之后虽删除推文并致歉，却又在给新闻网站Buzzfeed的记者的邮件中指控昂斯沃思是「儿童强奸犯」。

▲昂斯沃思与马斯克｜图片来自BBC中文网

更为普遍性的影响，则来自特斯拉用户们的经历。去年6月初，来自天津的韩先生通过特斯拉官方网站购买了一台二手Model S P85。根据他的描述，这台官方认证二手车在「两个月左右发现十数项问题」，在一次严重故障之后，韩先生于去年9月初以@T-T一点都不酷 为昵称注册微博寻求舆论帮助（已更名为@特斯拉维权车主 ）。

去年11月1日，韩先生委托天津某第三方机构对该车辆进行检测，鉴定意见书显示该车存在切割焊接、重新拉铆等维修痕迹，属于事故车。经数轮商讨后，韩先生仍未从特斯拉方面得到满意的答复，目前已起诉至北京市大兴区人民法院，等待开庭。

品质问题已经算得上是特斯拉的顽疾。人们甚至习惯了用「正品特斯拉」表达对其交付产品出现问题的无奈与自嘲。人们愿意为特斯拉的不完美买单，可特斯拉是否也以同样的真诚在对待用户？是否真的足够用心去改变自己存在的不足？这一切看起来越来越可疑。

如果要说「特斯拉应该长大了」这种话，听起来的确是无趣了一些，没人希望他们变得保守、无聊。但那并不代表它拥有无限任性、随心所欲且不考虑用户感受的权力。

特斯拉的市值已经比福特和通用的总和都高出接近一倍，而且这家2003年7月诞生的公司严格来说也早就不算是新公司了。事实上，它因为对克拉克森测试Roadster的评论不满而起诉《Top Gear》的行为，就像很多巨头公司一样那么老辣。这些心思本应该是用来服务用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熊孩子一般对待所有那些信任支持它的人。

最新消息是，3月10日工信部就产品一致性问题约谈特斯拉，责令它立即改正，确保生产一致性和产品质量安全。

如果马斯克管不了熊孩子，会有人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