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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广州车展期间，丰田在华一家车企的老总找我，“社长丰田章男就电动车战略要专门听一次中国团队的汇报，想听听您的意见。”对于特斯拉以及中国本土的蔚来、小鹏、理想的超高市值，章男同学有些急了。

这不太像丰田的做派，因为在此一年前，丰田刚刚把原计划2030年实现的新能源战略目标提前5年实现。这个被称之为“EV的普及”计划包括：到2025年丰田新能源汽车的销售占比提高到50%以上，其中电动汽车、氢燃料电池车这两种零排放汽车的销量占比超过10%，达到100万辆以上。

在日本东京，我问丰田副社长寺师茂树：“你可能非常清楚中国的纯电汽车是如何售卖的，多数消费者是因为无法购买汽油车才不得不选择纯电汽车。丰田不搞纯电，从技术成熟度而言，这代表了这个行业的科学和理性，现在是要放弃科学和理性吗？”

图注：丰田章男与马斯克十年前的一次握手

寺师茂树说，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我可以这样回答你，丰田在中国要继续发展，必须推动纯电业务。此外，如果你在全世界任何地方看到一辆纯电汽车非常好，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按照你说的样子来生产。”

对于纯电汽车的大跃进，笔者一直持保留意见。因为目前最流行的锂电池存在先天性的安全隐患。用最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锂电池的正负极是用隔膜来区隔的，锂电池在充放电的过程会长出锂枝晶，就像骨质增生一样，让电解液产生杂质，导致电池能量衰减，甚至刺破隔膜产生短路，从而引发电池起火或者爆炸。

锂枝晶在不同的电池环境、不同的时刻所呈现的形貌有所不同，如苔藓状锂、丝状锂、针尖状锂、晶须状锂、灌木状锂、树枝状锂等。最关键的问题是，目前还没有办法能阻碍锂枝晶的生长。

彼时，从寺师茂树的回答看，尽管纯电战略变得更激进了，但丰田的高层并没有想明白纯电汽车到底怎么搞。但2020年一年，资本市场的热捧和特斯拉的热卖让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2020年，我个人对电动汽车的发展前景也有了积极的变化，主要来自三个认知，一是看到比亚迪汉的技术突破，刀片电池尽管从原生技术上不能称之为真正的颠覆，但展示了较好的安全性，以至于比亚迪最大的遗憾是汉的售价定低了；二是在长城汽车技术中心看到了固态电池的研发时间表，在核心技术的突破上，终于有车企开始行动了；三是上汽乘用车技术中心副主任朱军告诉我，动力电池的成本已经大幅下降了，一度电可以降到600-1000元，他多年研发的插电技术成本大幅下降，一辆插电式电动车相比一辆汽油车，5年前的成本价差高达8万元，现在能降到3万元，未来会更低。

这就不难理解丰田为何要与比亚迪成立合资公司，丰田章男要重新修订电动车战略。从一个较长的未来预期看，电动车长期向好，但完全普及会在什么时候呢？

笔者认为，业界焦虑的三到五年一刀切局面不会出现，基于电池技术和基础设施的发展速度，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内，汽油车还是主流，只是纯汽油车会消失，混动、插混会作为过渡长期存在。

纯电汽车普及的恐慌是汽车业的第一把达摩克利斯剑。从目前看，距离普及还有漫长的过渡期，有了这个共识，车企的动力技术路线要多元化，传统业务不能丢，不能在虚火面前自乱阵脚。

汽车业的第二把达摩克利斯剑是自动驾驶。几天前，看凤凰卫视的一档节目，谈到自动驾驶一旦普及，汽车保有量会锐减80%。美国密歇根大学下属交通研究所公布的研究显示，自动驾驶技术会让汽车拥有率最多可下降43%。这又是主观臆想出来的恐慌。

请注意，密歇根大学的研究人员警告称，这一数字只是最戏剧性变化预测。首先，自动驾驶的核心是算法和算例，从L3到L4，再到L5，难度是几何级的，就像4G到5G一样，不是快了一倍的问题，所以不是短期能实现的，而且还有法规问题。长安2020年3月份就宣布要在年内上市L3水平的UNI-T，但估计2021年内都不一定成真，即便技术达到了，法规实施遥遥无期。

即便真正的自动驾驶实现了，最大的改变是共享出行和公共出行市场，私人用户还有一个漫长接受的过程。滴滴每天有5000万接单，也没见汽车消费直线下滑呀。自动驾驶不过是多了另一套公共交通而已，对私人用车市场的利弊影响还未可知。因此，对于众多车企改名为科技出行公司多少有些不可理解。汽车企业很难做成出行服务商，这要么是掩耳盗铃，要么只是哗众取宠。

2020年，CDP数据中台引领的数字化转型摆在了各大车企掌门人的案头，老总们跃跃欲试，好像找到了开启未来的钥匙。水滴汽车的技术研发团队也参与其中，但过程之艰难不可言表。这个艰难不是开发或者运营的艰难，是一本好经完全被念歪了。我们看到的怪现象是，所有车企都在开发超级APP，但目的都是希望短期内提高销量，这完全是拿着金箍棒当柴乱烧。

在没有真正建立“以用户为中心”的理念之前，在没有完成相应组织架构改变之前，在没有实现研发、生产、渠道、服务的数字化系统改造之前，超级APP的开发和运营只是自娱自乐。当手机里已经装了那么多APP后，车企的超级APP拿什么来深度捆绑用户呢?

因此，数字化转型是汽车业当下的第三把达摩克利斯剑。蔚来汽车把所有车企都带到沟里去了，因为按照蔚来的保有量与APP运营投入比，传统车企都玩不起。从现阶段的实践看，宝马的数字化转型定位服务赋能，营销助力，五菱的数字化转型定位接地气，理想的数字化运营定位实用性，这三家尚且有些亮点，其他还没找到门槛。

汽车业正在经历百年未遇之大变局，电动化、自动驾驶，包括数字化只是表象，其本质是科技生态型企业向工业企业的全面挑战，是“以用户为中心”的思维下企业文化的重构和组织体系的再造。一时半会，那三把达摩克利斯剑还掉不下来，车企何必庸人自扰之？

文/武卫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