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已来”，Stellantis或抛弃CEO唐唯实

编译 | 杨玉科

编辑 | 李国政

Stellantis集团正在寻找接替卡洛斯·唐唯实（Carlos Tavares）的人。

唐唯实于2013年开始掌管濒临破产的PSA（标致雪铁龙）集团。2021年，他主导整合了PSA和FCA（菲亚特克莱斯勒）集团，合并成立Stellantis集团，成为全球第四大汽车制造商。

根据合作协议，唐唯实担任新集团Stellantis的前5年首席执行官。9月23日，Stellantis发布一份声明称，唐唯实的5年合同，距离2026年的到期日期，还有一年多一点。

声明称：“鉴于该职位的重要性，董事会带着必要的预期来研究这个问题是正常的，不会对未来的讨论产生影响。”该公司补充说，唐唯实也可能留任更长时间。

据知情人士透露，Stellantis董事长约翰·艾尔坎（John Elkann）对北美的情况越来越不满意。艾尔坎还是Stellantis最大股东Exor的首席执行官。

北美业务一直是Stellantis集团的主要利润来源，但今年北美销售一直在放缓，这个市场一直在艰难应对高库存、质量问题和市场份额下降的问题。还有几名高管离开。该公司的股价今年已下跌逾三分之一。

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商业和法律教授埃里克·戈登（Erik Gordon）表示，Stellantis集团确认物色人选，可能意味着董事会内部已经达成了让唐唯实卸任的协议。

戈登解释说：“他们意识到，对Stellantis来说，最好是换一位新的首席执行官。Stellantis在美国受到了很大打击。”

他认为，公司一般都采取和平、有组织的方式更换领导人。“他们不想让这个过程看起来混乱，像很恐慌一样。他们希望这看起来像是正常、负责任的做事方式。”

在Stellantis艰难应对电动汽车需求减弱和来自中国制造商的竞争加剧之际，66岁的唐唯实采取了严格的成本削减措施。他一直努力推迟一些工厂启动，解雇工会工人，并向受薪员工提供买断金。

然而，Stellantis集团7月25日报告称，上半年净利润同比下降48%；美国上半年的销量下降了近16%，尽管整体新车销量增长了2.4%。

9月10日，美国经销商代表发给唐唯实一封措辞强硬的信，在信中对首席执行官唐唯实表示了深深的失望，指责他对公司的美国品牌管理不善。经销商们特别指出了克莱斯勒、道奇、吉普和公羊品牌的“快速退化”，他们认为一系列决策对业务和客户体验产生了负面影响。

当Stellantis集团告诉美国汽车工人工会（UAW），将推迟在伊利诺伊州贝尔维迪尔（Belvidere）重开一家工厂和新建一家电动汽车电池厂的计划时，UAW主席费恩（Shawn Fain）威胁罢工并呼吁解雇唐唯实。

美国市场危机四伏

在美国，唐唯实一直受到经销商和UAW的双重压力。这两方一致认为，唐唯实对这家全球第四大汽车制造商管理不善。

经销商表示，“为了确保2023年创纪录的利润而作出的鲁莽的短期决策”，使他们萎靡不振。随着美国市场份额暴跌，库存不断堆积，UAW对裁员感到愤怒，并威胁要罢工，认为Stellantis集团违反了承诺。

与此同时，近几个月来，包括吉普、道奇和公羊等品牌负责人在内的几位美国高管已离开该公司。股东们因今年上半年盈利下降而提起诉讼，与几家供应商的定价纠纷已经演变成不同寻常的法律纠纷。

这一系列混乱发生之际，Stellantis集团正在推进一项既昂贵又不确定的电动汽车攻势。多款电动汽车预计将在未来几个月内到达经销商处，但Stellantis的零售商仍然很难清理之前的库存。

8月28日，唐唯实飞往美国，解决他的集团在市场上遇到的危机。艾尔坎也加入了唐唯实的美国之行。在这个关键时刻，艾尔坎的存在是为了履行一个制度性和代表性的角色。

在唐唯实访问底特律期间，大约200名UAW成员聚集在斯特林高地工厂外，准备要求得到答案。然而，唐唯实并没有见他们，而是和艾尔坎一起留在办公室，这加剧了工会的愤怒。

Stellantis全国经销商委员会（Stellantis National Dealer Council）在9月10日的一封信中，批评唐唯实的领导能力，并指责唐唯实去年涨了56%的薪酬。信中写道：“现在是时候恢复生产，开始通过销售获得可观的市场份额了。”

小拉尔夫·马哈拉克（Ralph Mahalak Jr.）在佛罗里达州、密歇根州和俄亥俄州拥有Stellantis经销店，他说：“我们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们是怎么陷入这种困境的？唐唯实是怎么让股东、供应商和经销商都生他的气呢？”

马哈拉克希望看到更积极的激励措施，以解决令零售商头疼的库存过剩问题。自5月以来，经销商委员会已经就这个问题，向唐唯实发出了至少两封信。在第一封信之后，唐唯实会见了底特律的经销商委员会领导人。

马哈拉克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我的生意失去控制。在金融危机期间，我更能掌控自己的生意。几年前，在芯片短缺的情况下、在新冠疫情期间，我感觉自己更能控制自己的业务。”

Stellantis集团表示，该公司一直在与零售商合作，以促进销售。今年8月，该公司推出了一项与经销商共同制定的行动计划，并称该计划已经产生了积极效果。

该公司表示，8月销售较7月增长21%，市场份额上升0.7个百分点，库存连续两个月减少约10%。

例如，在美国，截至6月底，Stellantis的库存车辆超过43万辆。这一数字在7月和8月减少了4万，该公司已经设定了到明年年初削减10万的目标。Stellantis承诺将在9月和全年继续削减库存。

Stellantis集团在9月11日的一份声明中表示：“这是我们与经销商网络合作的结果，我们要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参与。我们每个月都见面交谈，每周通电话，并在最高层进行私人对话。”

Stellantis强调，人身攻击，比如批评唐唯实的公开信，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有效方法。该公司表示，将继续与经销商合作，以避免任何可能妨碍其实现业绩的公开纠纷。

知情人士透露，Stellantis集团董事会将于10月9日和10日在美国开会，评估扭转该地区业务的计划。

但一些经销商表示，他们承受不起继续等待工厂作出正确选择的代价。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经销商表示：“我们收到了很多求助的呼声，但我们没有以足够快的速度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总是在追自己的尾巴。我受够了追逐自己的尾巴。让我们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Stellantis集团还回应了费恩的攻击，后者称其管理“失控”。在9月17日的一份声明中，该公司否认了费恩的说法，即Stellantis计划将杜兰戈（Durango）的生产迁出美国。

这家集团表示，费恩没有提供任何证据来支持他的说法，即该公司违反了与工会签订的2023年合同，尽管该公司承认，2027年重新开放伊利诺伊州装配厂的计划正在推迟。这并不等于违反合同，工会不能因为与工厂绩效和它无法控制的外部因素有关的产品计划变化而罢工。

UAW已向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提出不公平劳动行为指控，指控Stellantis集团非法拒绝“提供有关该公司在UAW 2023年集体谈判协议中所作产品承诺的计划的信息”。

Stellantis解释说，这些承诺跨越了合同的整个生命周期，一直持续到2028年4月，所以UAW不应该指望他们在第一年就开始实施。

“如果这些问题能通过富有成效、相互尊重和前瞻性的对话得到解决，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Stellantis集团称，“罢工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们的客户、经销商、社区，最重要的是，对我们的员工没有好处。”

今年3月，该公司表示将在美国裁员400名白领，以应对从内燃机向电动汽车的过渡。2023年11月，该公司向6400名非工会受薪工人提出了买断和提前退休的提议，但没有透露有多少人接受了这些提议。

8月15日，Stellantis在美国被股东起诉，他们称这家欧美汽车制造商隐瞒了库存上升和其它弱点，欺骗了他们，然后公布了令人失望的收益，导致股价下跌。

这个在曼哈顿美国地方法院提起的诉讼称，Stellantis在2024年大部分时间里，通过对库存、定价权、新产品和营业利润率作出“极其积极”的评估，人为抬高了其股价。

股东们表示，7月25日，Stellantis公布上半年调整后营业收入下降40%，至84.6亿欧元（折合92.8亿美元），低于分析师预期的88.5亿欧元。

一封措辞强硬的信

9月10日，Stellantis美国经销商向唐唯实发出一封措辞严厉的信，指责他作出了“灾难性的选择”，导致该公司在美国的销量急剧下降，并敦促他采取“雷霆行动”，收复失去的市场份额。这封信件也抄送了Stellantis董事长艾尔坎。

这封信还批评唐唯实将短期利润，置于品牌的长期健康之上。根据经销商的说法，这种方法提高了公司去年的利润，增加了首席执行官的薪酬，但最终缩小了Stellantis在美国的市场份额。

“两年多来，美国Stellantis全国经销商委员会一直在向美国高管团队发出警告，警告他们：从长远来看，你（唐唯实）为Stellantis设定的路线将是一场灾难。”信中写道，“这不仅是我们的灾难，也是所有相关人员的灾难——现在灾难已经到来。”

其主要抱怨之一是，经销商停车场上未售出的车辆越来越多。尽管Stellantis集团努力清理库存，比如降价和重新推出激励措施，但经销商们表示，这些行动还不够。信中还说，该公司减少营销资金和改变经销商补偿政策的决定，只会使情况恶化。

信中还强调，Stellantis集团的一些节约成本措施，比如将经销商薪酬与汽车发货量而非销量挂钩，以及削减合作营销基金，损害了经销商的盈利能力。“所有这些都对经销商的盈利能力产生了不利影响。”

以下为该信原文，帮宁工作室略作编辑。

致Stellantis集团首席执行官唐唯实先生的公开信

尊敬的唐唯实先生：

我们代表整个美国经销商网络及其员工发这封信给您。这封信的目的是敲响警钟——不仅是对你，也是对Stellantis董事会、你的员工、你的投资者和你的供应商。

两年多来，美国Stellantis全国经销商委员会一直在向您的美国执行团队发出警告，警告他们，从长远来看，你为Stellantis在美国设定的路线将是一场灾难。这不仅是我们的灾难，也是所有相关人员的灾难——现在，这场灾难已经到来。

2023年，你为Stellantis创造了创纪录的利润，这也让你荣登汽车行业薪酬最高CEO。这一年你个人赚了创纪录的近4千万美元。不幸的是，这一年的战略和业务模式把我们引到了这个“灾难”场景。

为确保2023年创纪录利润而作出的不计后果的短期决策，给美国市场带来了毁灭性的、但完全可以预见的后果。这些后果包括，我们标志性的美国品牌——像吉普、道奇、公羊和克莱斯勒这些在美国拥有一个多世纪历史的品牌迅速退化。

Stellantis旗下品牌的市场份额几乎被削减了一半，Stellantis股价暴跌，工厂关闭，裁员猖獗，关键高管逃离公司。投资者诉讼、供应商诉讼、罢工——后果越来越严重。你自己的分销网络，你的经销商，已经处于一种贫血和衰弱的状态。

不幸的是，这些只是我们今天感受到的后果。市场份额的急剧下降将对你的零部件制造业务产生长期的、痛苦的财政影响。痛苦将不仅限于Stellantis及其投资者。

你的经销商网络，他们的员工，你的供应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员工——每个人都将遭受这些灾难性选择的后果。

你们为在2023年实现这些利润所作的决定，已经到了清偿的时候了，坦率地说，你们依靠员工、经销商和供应商试图实现软着陆的企图是错误的。

我们（经销商）没有制造这个问题，美国联邦政府没有制造这个问题，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也没有制造这个问题，你们的雇员更没有制造这个问题，是你们制造了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问题只会变得越来越昂贵和严重，所以我们敦促你停止拖延，现在就做正确的事情。

现在是时候恢复生产、开始销售、重新获得可观的市场份额了。让你们的员工、我们的员工，还有你们供应商的员工，通过制造和销售美国人想买的、能负担得起的汽车，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让我们现在就把这些旧库存清掉，让工厂开足马力生产。是的，短期内，Stellantis会很痛苦，但这种级别的错误肯定是痛苦的。

我们不想要你的道歉或所谓的辞职——那些并不能让人们重新开始工作。我们只是要求你做正确的事：写支票，付账单，让我们继续前进。美国全国经销商委员会会议将于10月15日在奥本山总部举行。

我们希望您能出席，与您的高管们一起，与您的经销商委员会一起工作一整天，共同努力，使Stellantis和它的品牌重新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伟大的汽车公司。

Stellantis美国经销商委员会主席

2024年9月10日

上半年业绩令人失望

7月25日，Stellantis集团公告上半年净利润大幅下降，原因是销量减少、暂时的生产缺口和北美市场份额下降。

该公司拥有吉普、道奇、菲亚特、克莱斯勒和标致等家喻户晓的品牌。该公司公布上半年净利润为56亿欧元（折合60.7亿美元），较2023年同期暴跌48%。

2024年前6个月，Stellantis包括雪铁龙、标致和沃克斯豪尔在内的营业收入，也从141亿欧元暴跌至85亿欧元。同比下降56亿欧元，主要原因是北美业务减少。

根据研究公司Cox Automotive的数据，从2019年上半年到今年同期，Stellantis的顶级品牌公羊和吉普在美国的汽车销量都下降了至少33%。

其它令人担忧的数据还包括现金流，在短短一年内，现金流从133.9亿欧元暴跌至48.9亿欧元，降幅高达63%。

唐唯实承认业绩“没有达到预期”。他将糟糕的业绩归因于“充满挑战的行业环境”以及公司自身的“运营问题”，其中包括北美市场大幅下滑。

唐唯实表示：“公司在2024年上半年的表现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这既反映了充满挑战的行业环境，也反映了我们自己的运营问题。”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唐唯实表示，该公司的许多问题源于其美国业务。他此前曾说，美国业务受到车辆库存水平、制造问题和销售策略方面“傲慢错误”的影响。

唐唯实自我批评道，自己在集团北美业务的问题堆积如山时，行动不够迅速。

“我过去太傲慢了，”他在密歇根州Stellantis的投资者日上说，“我说的是我自己，不是别人。”

就在这些结果出炉之前，唐唯实刚刚获得了Stellantis 2023年高达3650万欧元（约合4060万美元）的薪酬，比去年增长了56%。

Jefferies分析师霍乔斯（Philippe Houchois）表示，Stellantis在北美的主要错误是，在市场显示客户还没有准备好支付的情况下，仍在不断提高价格以提高利润率，这使得Stellantis的一些车型过于昂贵。

霍乔斯认为，Stellantis缺乏解决库存增加问题的务实态度，他们本应制定更具合理性的价格来避免这种情况。

伦敦利基资产管理公司创始人Massimo Baggiani表示，唐唯实仍然是“业内最好的高管”。“现在对他来说，保持财务纪律是关键。他需要证明，他可以在不压缩利润率、不亏损、不烧钱的情况下，提高汽车销量。”

今年上半年，Stellantis在美国的销量下降了约16%。去年，它是美国唯一销量较2022年下降的主要汽车制造商。

该公司同期在北美的市场份额为8.2%，下降了1.8个百分点。

尽管问题依然存在，但Stellantis重申了其2024年的指导方针，包括调整后的营业利润率达到两位数，行业自由现金流为正，以及以股息和回购的形式向投资者返还至少77亿欧元的资本。

唐唯实预计，在今年推出20款新车型、纠正美国市场的问题及进一步降价以增加销量的帮助下，该公司能够实现这些目标。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行业、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每个人都必须为业绩而战。”唐唯实表示，“我们必须努力实现这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