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普策：用宝马模式打败特斯拉

编译 | 杨玉科

编辑 | 葛帮宁

对宝马集团来说，2025年是至关重要一年，因为“新世代”（Neue Klasse）纯电动汽车家族将亮相。

“新世代”车型采用全新架构和最新软件。首批新世代X车型测试车已在宝马德布勒森工厂下线，2025年底将量产。测试车辆装配宝马第六代电机，由宝马集团斯太尔工厂生产。

远隔重洋，位于中国沈阳的铁西工厂也在全力准备中，第一台新世代车型白车身已试制，第六代动力电池将在年末试生产。

宝马集团首席执行官齐普策（Oliver Zipse）认为，“新世代”将成为“未来十年出行方式”的典范。

“宝马在中国，已非常成功”

2024年11月7日，在《欧洲汽车新闻》姊妹刊Automobilwoche年度会议上，齐普策分享了对汽车关税的看法。会议期间，他还解释了宝马为何认为欧盟2025年更严格的二氧化碳排放目标应该保持不变。

以下为访谈内容，帮宁工作室略作编辑。

随着“新世代”推出，宝马正在进行根本性的变革，比如重组研发部门改变设计，这是当今CEO必须承担的风险吗？

对于“新世代”，我们确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提高了标准。2025年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时机，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引入许多新一代技术。与新架构相结合，无限可能正在打开——也正好赶上电动汽车的进一步发展。

现在是电动汽车发展的好时机吗？

一定不要被德国的争议所吓到。德国市场之所以出现下滑，因为（电动汽车）补贴在2023年年底被取消。然而，对宝马来说，纯电动汽车德国销量在2024年继续上升，未来几年，电动交通仍将是我们最强劲的增长动力，尤其是“新世代”。

打算推出多少款“新世代”车型？

从两款车型开始。一款将与今天的宝马X3处于一个细分领域（高档中型SUV），随后会推出一款运动型轿车（尺寸与3系差不多）。这些是销量最高的细分市场，因此，我们有意从宝马品牌的核心开始，然后迅速将该系列推向其他细分市场。

在中国，德国汽车制造商的市场份额正被本土品牌蚕食。宝马在中国能保持多少市场份额？

中国拥有约2300万量级市场，是迄今为止全球最大汽车市场。这个市场正在趋于正常化，这不足为奇。正如我们在其他工业化国家已经看到的那样，当地制造商将生产市场上销售的大部分产品。在美国和德国，这种情况已经存在很长时间。

宝马（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在3%到4%之间，具体取决于市场情况。所以，如果我们在拥有2300万辆汽车的市场中占有4%的份额，那也是非常成功的。

我们来谈谈自由贸易，它似乎正受到一些国家保护主义政策的攻击。特朗普的第二任期会给宝马带来什么影响？

我们的第二个根据地在南卡罗来纳州。过去30年，我们在那里投资了130多亿美元——无论总统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在斯帕坦堡工厂，我们每年生产约40万辆汽车，其中一半以上用于出口，销往100多个市场。

因此，宝马是美国最大汽车出口商之一，对本地价值创造具有相应的重要性。我们正在为电动汽车做准备。在伍德拉夫附近，我们正在为第六代高压电池建造一座新的电池工厂。很快，纯电车型也将从斯帕坦堡生产。

宝马还会在匈牙利德布勒森的一家工厂生产“新世代”吗？

建造工厂是因为需要相应的产能。我们会再次为德布勒森工厂做决定。那里的必要框架条件非常适合。当地团队正在为“新世代”生产的最后冲刺阶段做准备。在德布勒森，测试车辆的生产刚刚开始，这是新工厂投产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目前，对欧盟明年生效的更严格的二氧化碳排放限制的抵制声音越来越高。宝马的立场是什么？

从2019年开始，我们就知道2025年（排放）目标。我们已经相应调整车型政策，进一步提高动力系统效率。二氧化碳减排不仅仅着力于电动汽车。所有设计都是为了提高效率，包括刹车、动力系统和空气动力学。

几乎所有宝马内燃机都采用48伏技术。诸如此类，制造商必须提前进行投资。我们认为，没有理由推迟2025年二氧化碳减排目标。

对于欧盟2035年起禁止内燃机呢？

技术开放是欧洲竞争力的关键。欧盟需要一项为促进进步和经济增长创造框架条件的政策，而不是设置额外的壁垒。

欧盟从2035年开始禁止内燃机的政策则与此相悖，它限制了成功的技术，但没有在实现欧洲气候目标的新途径和新技术上创造足够的投资。

更好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例如，应该更好地同步各个监管举措。新汽车的二氧化碳排放法规与可再生能源指令是分离的，可再生能源指令调节燃料的二氧化碳平衡。

为什么石油行业没有被赋予更雄心勃勃的燃料二氧化碳排放目标？它将不得不增加低二氧化碳或二氧化碳中性燃料的比例，如E25或HVO100（再生柴油）。

我们现在正在预付货款。从明年1月开始，我们希望在德国生产的所有柴油车型在交付给经销商之前都使用HVO100加油。这种所谓的第一次出厂加油并不是一整箱燃油，但它将向客户展示HVO100是一种成熟的柴油替代品——总体上减少了90%的二氧化碳排放。

宝马正在投资氢能源。这项技术什么时候能成熟？

2028年，我们将实现氢燃料电池量产。我们正在与丰田汽车共同开发这项技术。这一决定是基于对世界市场形势的分析。

我们正在关注监管的走向以及客户的期望。其优势在于，我们可以使用与电动汽车非常相似的安装空间来安装燃料电池，这一点很多人都低估了。我们很高兴与丰田一起在这方面发挥先锋作用。

2035年的宝马会是什么样子？

凭借“新世代”，我们将展示未来十年的交通方式。驾驶活力和情感设计仍是宝马的核心。与此同时，数字体验正日益成为一项重要的购买标准。因此，“新世代”车型将配备全新一代软件。

“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在电动篮子里”

大约十年前，我们都被告知电动汽车是未来，是汽车工业的唯一未来。这种说法在欧洲尤为盛行，英国等一些国家甚至要求到2030年逐步淘汰所有内燃机汽车。

汽车制造商也加入到这一潮流中，并开始讨论如何在下一代之前停止生产汽油和柴油发动机汽车。欧洲人，尤其是那些对自己有极高评价的汽车制造商，相信他们将在电动汽车领域占据领先地位。

今年年初，当一辆宝马汽车的车身在慕尼黑一条装配线上滑下，机器人焊工的火花如雨点般飞溅时，很难判断哪辆车由电池驱动，哪辆由内燃机驱动，亦或两者兼而有之。当时，在许多分析师看来，这不是一件好事。

宝马集团的电动汽车与燃油车在同一条装配线上生产，从外观上看很难区分。这种为电动、混合动力、汽油和柴油汽车使用相同车身的做法，一直被视为一些老牌汽车制造商在与特斯拉和中国新兴汽车制造商竞争时，不得已采取的一种尴尬而低效的妥协。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对宝马的“妥协”政策进行嘲弄，汽车行业已经迅速发生逆转。先是特斯拉，然后是中国汽车制造商，迅速“掠走”了欧洲汽车制造商引以为傲的任何技术领先优势。

然后是致命一击——消费者偏好。消费者似乎在下定决心购买电动汽车之前，按下了暂停键。对充电的担忧——尤其是在极端天气下——以及诸如开采稀有矿物和燃煤发电等隐性成本已经浮出水面。

在一些国家，比如靠出口碳氢化合物赚钱的挪威，电动汽车占据了销售的大部分。但在欧洲其他地区，电动汽车销售正在停滞。事实上，在除中国以外的大多数主要市场，纯电池电动汽车似乎已经到达滞涨期。

这一切，对宝马集团来说并不意外。在电气化和美化“绿色证书”的热潮中，宝马是唯一一家表示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在电动篮子里的制造商。正如宝马集团印度总裁维克拉姆·帕瓦（Vikram Pawah）在最近一次受访中提到的，“我们希望为客户提供一种选择，无论是汽油、柴油、电池电力，甚至是未来的氢能源。”

这一策略不仅帮助宝马避开了冲击，甚至给宝马带来了回报，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世界各地。

2023年，宝马集团销售了37.6万辆电动汽车，其中包括一些Mini品牌，比前一年增长75%。在豪华车领域，宝马仅次于特斯拉，后者以180万辆销量占据主导地位。2023年，电动汽车占宝马销量的15%，高于前一年的9%。

宝马集团实现增长之际，全球电动汽车销量整体增速放缓。更令人惊讶的是，与通用汽车或福特汽车不同，宝马集团居然从销售的电动汽车中获利。

宝马的做法可能会为其他老牌汽车制造商提供一条道路，这些汽车制造商已经生产了几十年汽车，但在向电动汽车过渡方面进展甚微。

这种战略为宝马赢得时间来发展电池技术方面的专业知识。宝马集团设计了一系列专门的电动汽车，一定程度上，它还帮助宝马集团应对需求波动，因为可以更容易地调整不同类型汽车的产量。

这种方法还帮助宝马留住了对电力推进感兴趣，但还没有准备好与过去彻底决裂的客户。宝马集团为几款最受欢迎的车型提供了混合动力版本，买家能够像选择汽车颜色一样，轻松地选择汽车的动力技术。

“如果你告诉传统客户，‘你们是旧世界的一部分’，我们就会失去他们。”齐普策在接受采访时说。他指的是那些仍然偏爱内燃机汽车的人，“他们会立即叛变。”

明年，宝马将开始销售“新世代”车型。与现有车型相比，这些车型将有重大改进，包括每磅能多储存20%能量的电池，以及特斯拉没有的功能，比如在挡风玻璃的整个底部边缘都有一个数字显示屏。

这款可定制的显示屏，可以向驾驶员提供速度、续航里程、天气和导航等信息，驾驶员无需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也无需在方向盘前安装仪表盘。

宝马还将为“新世代”配备自动驾驶技术。驾驶员可以在高速公路上，把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只需看一眼后视镜就可以改变车道。这一功能直接挑战了特斯拉的自动驾驶技术。

自从特斯拉在过去十年，证明电动汽车既实用又有趣以来，哪个汽车公司将统治这个行业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起源于硅谷的特斯拉，在软件和电池技术方面处于领先地位，但在制造和推出新车型方面却举步维艰。老牌汽车公司拥有数十年的制造经验，但在电池和软件方面却面临着陡峭的学习曲线。

投资公司Third Avenue Management投资组合经理马修·法恩（Matthew Fine）说，宝马很可能会挺过向电动汽车的艰难过渡，因为它的工程技术专长、强大的品牌和利润率，使该公司能够投资于新技术。“我们认为这会给它一个很好的反击机会。”

特斯拉在一些方面可能很脆弱。按照汽车行业标准，特斯拉的产品线已经过时，今年年初，它在美国销售升级版Model 3，但自2020年以来，它就没有推出过完全重新设计的轿车或SUV。特斯拉正在生产最新皮卡Cybertruck，去年开始限量销售。

“新来者，”齐普策说，但没有提到特斯拉，“如果他们不小心，可能还没长大就老了。”

齐普策认为，宝马不仅仅是一家汽车制造商。“是的，宝马是一家汽车公司，”他随即又补充道，“从本质上讲，它是一家技术公司，有能力将非常不同的技术整合到一种产品中。”

宝马的大部分电池都是从宁德时代等供应商那里采购。宁德时代也向特斯拉出售电池，但宝马开发了自己的技术。

在慕尼黑郊区帕斯多夫（Parsdorf）一栋蓝灰色波纹金属墙建筑里，宝马经营着一家小型工厂，在那里测试新的电池设计和制造工艺。其中一个变化是，允许含有锂和其他活性成分的浆液，以连续流动的方式混合，而不是像传统做法那样分批混合。这个过程更快更便宜。

从2027年开始，宝马将在慕尼黑只生产电动汽车，尽管它将继续在其他工厂生产内燃机车型。宝马在中国沈阳、南卡罗来纳州斯帕坦堡，以及欧洲其他地区设有大型工厂。宝马表示，将在2030年前开始在美国生产电动汽车。

与奥迪和其他竞争对手不同，齐普策拒绝给内燃机设定使用期限，这一度招致环保组织的批评。

“如果宝马能明确承诺停止生产破坏气候的内燃机，它就能引领欧洲汽车行业向电动汽车转型。”绿色和平组织驻德国交通专家本杰明·斯蒂芬（Benjamin Stephan）在电子邮件中写道。

但齐普策强调，汽车行业的未来一定是电动汽车。宝马内燃机汽车销量已经趋于平稳。“增长最快的部分是电动汽车，”他补充说，电动汽车“将成为主导市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