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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瑶（富书部签约作者），本文原创独家首发，转载请后台回复授权

01

那天，我去参加一个心理治疗的工作坊。

心理老师先安排大家观看了一个短片。

短片出自台湾，主题是我们不经意的某句话某个语调某种语气给最亲近的人造成的失落甚至伤害。

短片有四五个小场景构成。拍摄视角都取自父子母女间日常细碎的对话。

最开头一个年轻女孩笑盈盈地回答了拍摄者提出的问题：曾经有过用不好的语气对妈妈说话么？

女孩说：有啊。有时候觉得妈妈很唠叨或是一个问题问太多遍，会很烦。

接下来是几个真实的测试。其中一个是导演让女孩的妈妈给女孩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拍摄地。

电话那头的女儿说：“干嘛啦，很快就到。”语气冷峻生硬。一改前面接受采访时面对陌生人的笑容可掬。余音未了挂断了电话。

导演让妈妈再打一次。电话接通后，妈妈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到？”

女儿有些气急败坏：“我都说快到了，你干嘛一直打一直打。”

妈妈嚅嗫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要问一下，你什么时候会到。”

“我反正就是快到了，哪知道多久啊，拜……”

听到女儿一句仓促的拜和急促搁掉电话的嘟嘟声，镜头前的妈妈立刻低眉垂眼下来，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事，闯了祸的孩子，突然间手足无措。

导演让女儿看了这一段视频再去见妈妈。女儿第一次知道意识到自己平时对妈妈竟然是这么无礼这么粗鲁这么不耐烦。

联想到过去种种，再次见到妈妈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02

我们每天出门前，见自认为很重要的人物前，出席自认为很重要的场合前，都要仔细照镜子，涂脂抹粉，精心修饰。

唯恐哪里出了纰漏，吓到别人，给对方留下什么不祥的印象。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大声说话，口不择言的样子也拍摄下来，时常播放给自己看看。其实它们对别人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素颜的自己。

看完短片，心理老师说，

好吧，现在开始给大家10分钟。如果你曾经也遇到过和短片里相同的状况，你曾经也用语言刺伤过亲近的人。出去找个角落，打电话给他们，对他们说对不起。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许多人还来不及收起婆娑的泪眼，都纷纷抓起手机，冲到外面。

原来每个人都有过不好好说话波及无辜的人并且让自己很内疚懊悔的经历。

10分钟后各自回来，看上去大家的情绪并未完全平复。断断续续有些抽咽地讲各自的故事。

03

这是一位母亲

今天早上，发现五岁的儿子起床后，情绪很低落。妈妈问他，宝贝怎么了？没想到儿子止不住地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反复追问。小小的孩子抖动着身体说：妈妈，昨天晚上，你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不好好说话。

妈妈有些晃神。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但是显然那句没有好好说出的话让儿子一夜辗转难眠。

儿子人生中第一场失眠是因为妈妈不好好说话。儿子想不明白，抱着他，搂着他，不停说爱他的妈妈，怎么能一瞬间就性情大变。

难道那些爱都随口说说的么？其实脆弱地根本敌不过那些突如其来的无名火么？

刚才打电话给儿子，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应该好好地说。

儿子很大度，像大人似的说：没关系的，以后好好说就行了。如果在现场，儿子肯定会抱抱妈妈，然后拍拍她。

其实小孩更像大人，大人更像小孩。我们却常常以大人的名义居高临下，给他们狂风暴雨地呵斥怒责。

这是一名护士

昨天病房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性来排查疾病。做了一个腹部增强CT。她看起来对检查结果很焦虑。在病房门口反复踱步。

看到管她的护士，拉着她说：护士护士，我能在你的电脑上看一下下那张CT么？

通常报告没有出来前，单子会先传到护士医生的工作电脑上，方便主管医生第一时间得到信息。当时医生都去手术了。

护士经不住患者的央求。答应给她看一眼。

患者看不懂图。指着图上的一片阴影区问护士：护士护士，这里怎么有个阴影，是不是结果不好？

护士正在忙。瞥了一眼，想当然地回答：有阴影嘛肯定是不好的，正常的是没有阴影的。说完继续忙去了。没注意到一旁患者的情绪变化。

患者的眼泪像阀门失灵的水笼头，怎么都停不住地喷出来。她黯然回到病房，开始整理物品。

执意要回家一下。想着再看看年幼的孩子，给他做顿饭，读一篇故事，搭一会积木。因为不知道未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还回不回得了家。

路上神情恍惚到差点被一辆呼啸而过的货车撞上。

第二天，医生来查房。告诉她结果正常，阴影是CT下肝脏被胃挡住的部分。

即便这样这个惊吓还是让患者失眠了很长时间。梦里护士一再出现反复告诉她：阴影肯定有问题！

护士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怀着很深的内疚。因为一句无心的回答，好心竟然差点酿成祸。

这是一位大学生

她自小成为留守儿童，由外婆一手抚养长大，等到终于考上大学，外婆在她考上大学那年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症。

记忆越来越差，认知能力越来越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伴随着外婆越来越糊涂的是家人和她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不耐烦，嫌弃越来越明显。

她看了视频，更觉得很对不起外婆。大家都在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有打，因为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外婆走了。

04

我想到一个叫“钉子”的故事。

有一个坏脾气的男孩，他父亲给了他一袋钉子。告诉他一个办法，每当发脾气的时候就钉一个钉子在后院的围栏上。

第一天，这个男孩钉下了37根钉子。慢慢的，每天钉下的数量减少了，他发现控制自己的脾气要比钉下那些钉子容易。

于是，有一天，这个男孩再也不会失去耐性，乱发脾气。

他告诉父亲这件事情。父亲又说，现在开始每当他能控制自己脾气的时候，就拔出一根钉子。

一天天过去了，最后男孩告诉他的父亲，他终于把所有钉子给拔出来了。

父亲把小男孩带到后院说：

你做得很好，我的好孩子，但是看看那些围栏上的洞。这些围拦将永远不能回复到从前的样子。你不好好说出的话就像这些钉子一样留下疤痕。那个伤口永远都在。而且伤口不仅在对方心里，更多的时候也在我们自己的心里。话语的伤痛就如同真实的伤痛一样令人无法承受。

所以因为有爱，每句话都请好好说出口！

作者：姚瑶，富兰克林读书俱乐部签约作者，本职为浙江某高校护理老师，人生的抱负无他，唯有善待生命和善待文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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