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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祁玉民：立足战略说自主

本期对话嘉宾：华晨集团董事长祁玉民

战略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要想着地里的”

李庆文：祁总，我仔细阅读了《华晨汽车自主宣言》，我感觉华晨的战略思维很清晰。在我们栏目的讨论中，很重要的一个话题就是战略问题，这不仅指一家企业、一个行业的战略，更重要的是要探讨整个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战略。

祁玉民：我仔细读过你们前几期的讨论。战略问题确实值得探讨。国家、政府研究战略和企业研究战略很不一样，要从宏观和整体上去把握。出发点不一样，思维方式也不一样。

李庆文：你既在政府工作过，也在企业工作过。从你本人的经历、阅历来看，中国汽车的发展战略应该是怎样的？

祁玉民：在政府工作让我学会了战略思维，从宏观上想问题。老百姓有句话叫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地里的”。我觉得说得非常好，中国汽车产业也应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得研究地里的”。我认为现在制定战略应该要放眼未来，也就是我说的“地里的”。比如到 2020 年，当中国成为全球第一大汽车市场

的时候，中国汽车产业要达到什么目标？要形成什么格局？这些就是战略问题。

李庆文：对未来中国汽车产业的目标、格局的判断是世界汽车业界关注的一个重要热点，也是我们目前尚未取得一致认识、形成全行业共识的重要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祁玉民：当我们成为世界汽车消费大国时，必须有和它相配套、相适应的自主品牌、自主旗舰企业。第一要有一到两家年产 500 万辆的汽车厂，第二要有几个在国际上具有知名度的自主品牌，这些可能就应该算作是“想着地里的”。只有想“地里的东西”，才会去“看着锅里的”。否则成天就知道“吃碗里的”，放松了“锅里的”，根本不去想“地里的”，必然走弯路。从这个角度看，中国汽车业还是缺少战略，或者说是战略不够突出。可能有规划，但是缺战略，执行也不力。

政府的手必须伸出来，做出战略选择

李庆文：业界人士都说中国应该出一到两个世界级的汽车企业，我和许多人探讨过这个问题，在现在的中国企业中，究竟谁能成为世界级的企业？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一方面老的国有骨干企业具有基础和资源优势，但机制、体制上又有障碍；另一方面，那些新兴的企业现在正艰难地跋涉，拼命地奋斗，面对重重困难。对这个问题你怎么判断？

祁玉民：现在的老国有骨干汽车企业像一棵成熟的树，岿然不动，树干挺粗，但叶子不多；而我们华晨这样的企业，就像一棵蓬勃向上的小树，挺可爱、挺水灵，但风一刮就容易断，经不起折腾。

以现有的状态看，想找一家旗舰企业还找不出来，谁能够成长为世界级的大企业还未显相，但是这个问题又必须解决。不解决这个问题，中国成为世界汽车制造强国就是一句空话，而解决这个问题仅靠行业和企业又难以奏效，因此，我认为政府这只手必须伸出来。

我最近看《大国崛起》，第一个印象就是在国家经济的发展过程中，政府、市场两只手要交替使用，该出哪只手就出哪只手。现在我们汽车行业有点儿乱，该出市场这只手的时候，政府那只手伸出来了；该出政府这只手的时候，市场那只手伸出来了。

李庆文：就是说政府必须作一个战略选择：究竟是把老国有骨干企业的机制、体制问题解决好、全力扶持他们，还是要加大对那些在自主研发中拥有一定实力的企业的扶持力度，确实是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如果还是迟疑不决，搞不清资源该往哪里倾斜，手该往哪里用劲，就错过机会了。当然了，也可以两者兼顾，但是，这要认真评估一下能够投入的资源，要弄清我们目前的实力能够做多少事情，做多了力不从心，做少了资源浪费，贻误发展。

祁玉民：对。培养知名品牌、旗舰企业，政府的手必须伸出来，不能回避。汽车界需要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需要有大动作。现在 140 多家汽车厂，特别需要整合。自由成长是长不出旗舰企业的。究竟应该由谁来扛自主的大旗？是原来的国有骨干企业，还是我们这些“小树”？不管怎样，国家应该有明确的规划和战略，不能任其自由发展。

企业需要政府搭建平台、战略整合

李庆文：你的思路是在中国汽车业发展过程中，政府应该用有形的手加强对汽车行业的调控力度，政府应该在汽车的战略发展上起更大作用。

祁玉民：我总是认为，国家应该在明确汽车产业发展战略的前提下，整合各方面资源，集中力量、集中精力干几件大事。比如在政产学研结合的问题上，老实说，我不大赞成每个厂都要搞自己的研发中心。我认为，从中国现在发展的情况来看，当年产 500 万辆以上的汽车厂还没有产生的时候，搞研发是很难的。真正要研发高水平的车，要在汽车零部件上掌握核心技术，不受制于人，就一定要有独立的研发部门，国家应该出钱来搞，可以形成一个由国家补贴一部分、再通过市场解决一部分的新机制。既不能完全让研究机构自己养活自己，也不能让每家汽车厂都养一个研究中心。等到有了 500 万辆产量的企业后，有能力了，就可以收购这些国家扶持的研发机构。

李庆文：上次和湖南大学钟志华校长讨论，他有一个理解政产学研的角度特别好，就是说政产学研在理念上要一致，这样做起事来才会成功。

祁玉民：实际上还是国家和政府的力量要起作用。对外资汽车企业进入中国应该有所区分，高端的可以放，挡也挡不住；但中低端的应该要有所限制，如果把世界上高、中、低档的车全放进来，就是失策。外国现在设计了很多东西，对我们中国汽车企业出口进行限制，非贸易壁垒越来越严重，技术壁垒也变着花样限制我们。

李庆文：可是，我们在这方面做的工作太少，有时候还不会做，不善于合理运用国际规则为自己服务。现在，中国汽车必须要在战略上研究怎样应对国际上的壁垒问题，一方面保护自己，一方面也要研究别人，并且应该重点研究欧洲，汽车工业是欧洲制造业的支柱，也是它们的根基。德国人对华晨出口的汽车反应那么大，其本质是怕中国车动摇了德国乃至欧洲工业的根基。这也是一种战略研究，但这还没有引起政府有关部门的重视。

祁玉民：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市场来解决的，比如在战略研究、决策部署、建设规划这样的大问题上，还是应该有所集中，有所计划和安排的。

自主是汽车企业发展的必由之路

李庆文：你到华晨工作已经一年了，最深的体会是什么？

祁玉民：这一年来，感受最深的并不是像别人说的“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而是切实体会到自主之路非走不可。过去一段时间，汽车的合资建设让中国人从不会造车到会造车，帮助我们建立起了配套体系，培养了人才，功不可没。但是，想通过合资掌握核心技术，实现持续发展是不可能的，而且永远不可能。

李庆文：《华晨汽车自主宣言》既是企业发展的纲领，也是让资本市场、投资者明确华晨基本的发展方向和战略安排。华晨是上市公司，对公众负责很重要。

祁玉民：这个宣言确实是要给投资者吃个定心丸，让他们对华晨的未来五年有信心。对这个宣言我个人也费了很多心血，字字句句都斟酌过。自主并不意味着排斥合资，我们搞研发也实行开放模式，整合全球资源，以我为主，以外为辅。

李庆文：宣言里的有些提法深得人心。应该说，这些都是华晨在发展过程中积累的最基本经验，或者说拥有最核心的优势和能力。宣言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华晨正在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有些企业在不断往前推进的过程中，逐渐地、不自觉地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有些企业则在自己的价值目标已经很明确的前提下，自觉地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华晨汽车已经经历了过去的摸索、试验阶段，开始自觉地、理性地认识到必须改进经营模式、提升竞争能力。

祁玉民：对。我说自主之路非走不可，但是走起来真是太艰难了。华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合资永远得不到核心技术。通过合资，割让市场、割让利润的做法，让我们学会了造车。下一个阶段，要真正建立起中国自己的汽车工业体系，从会造车到造好车，合资之路是走不通的，一定要通过合作，加强我们自身的研发能力。对外技术合作应该成为目前进行技术创新的重点。

正确的企业战略应长期坚持，不断优化

李庆文：在宣言一开始你就说“华晨汽车一路风雨坎坷”。这个说法是很客观的，自主的道路很艰辛，你们并没有回避曾经遇到的波折和困难。

祁玉民：之所以要公开发表这个自主宣言，我们没有炒作、作秀的意思。有人问： “为什么华晨自己的事要作为一个宣言给大家讲出来？”我认为，首先从产业上来讲，中国现在的自主有点儿乱，需要明确一些事情，到底谁讲自主，怎么个自主法儿；第二是从华晨内部来看也要厘清思路，企业战略应该有它的长期性和延续性，我们会坚定不移地把战略、规划、纲要推行下去，希望大家来见证。

李庆文：这个宣言也明确了一点：华晨的团队是一个有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团队，发展的历程是大家共同走出来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走出来的。

祁玉民：我们说“一贯坚持”“不断优化”“长期秉承”“不断开拓”，这都不是说说而已，它们是建立在华晨实事求是地看待历史、在继承中不断发展的基础之上的。有位记者曾经问我，去年为什么华晨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说最大的变化是企业内外都对华晨有信心了，而带来这个变化的第一个原因就是华晨坚持了过去发展的道路和发展模式，并且还将长期坚持下去。

李庆文：只要对企业发展有好处、对自主品牌发展有好处的，就应该坚持。

祁玉民：除此之外，华晨在发展上还有一些有利因素，比如华晨有很好的整车和发动机产能基础，有丰田和宝马两个好老师。丰田擅长精益生产，宝马擅长品质管理，都让华晨受益匪浅，让华晨知道怎样造好车，怎样把一个团队锻炼出来。从大环境来看，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态势很好，提倡发展自主品牌的气氛很浓，中国汽车产销量稳定、高速增长，由于我们从容地把这些资源整合好了，很快就恢复了大家的信心。

李庆文：我始终相信，未来中国汽车产业必然会出现一两家跨国的、世界级的企业。它必定是以轿车为主体的，但同时还有扎实的商用车基础，因此未来中国形成世界级大企业，很可能是集乘用车、商用车于一身的综合性公司。

祁玉民：华晨现在的发展战略就是乘用车和商用车并举。中国市场的多样性、多层次性决定了中国的世界级汽车企业的成长道路和发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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