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汽车

还原北京现代创建历程，追溯与郑梦九相识相交往事

作者 | 安庆衡

编辑 | Jane

出品 | 帮宁工作室（gbngzs）

2020年10月18日，北京现代迎来开业18周年。

18年来，北京现代的发展之路，成为中国汽车业一段特殊的轨迹 。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主任、北汽控股公司原董事长安庆衡特意撰文回忆其创建过程，纪念北京现代这个特殊的日子，记录中国汽车业那段特殊的旅程。

同时，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事件、一些无人知晓的内情披露、一些对精彩瞬间的曝光、一些对当事人的真实介绍，可以让我们知道北京汽车——

如何从一个“生死两茫然”的企业，一跃成为中国汽车行业第五；

如何从一个所属企业散布在北京市内的老国有集团，顺利完成大范围的搬迁调整，实现新的产业布局；

如何从一个与北京市其他公司相比十分落后，甚至经常在大会上挨批评的集团公司，成为北京现代制造业的龙头；

如何从一个以生产经营为主的传统集团总公司，成功组建北汽福田、北京现代、北京奔驰和北汽有限公司（北京汽车制造厂有限公司），转变成为以三大板块、四大企业为支撑的富有生命力的控股集团公司；

如何从1998年产销8万辆高速增长到2006年产销68万辆，产生质的飞跃。

北京汽车令人瞩目地发展起来，未来充满希望。回顾那段历史，或许能给后来者一些启迪。

01.

创建北京现代前后

从福田汽车开始

福田汽车是北京汽车最先问世的一大板块，也是以原来北京最大整车国企——北汽摩公司为主发展起来的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当时万人大厂北汽摩公司要发展，远在600多公里之外的生产农用车的集体所有制小厂——山东诸城车辆厂要生存。二者走到了一起。

1993年9月，在北汽摩公司怀柔冲压厂，我们与到北京寻求合作的王金玉（时任诸城机动车辆厂厂长）初次见面，从而开始了福田汽车的故事。

项目得到北京市政府和当时有名的改革家、山东诸城市委书记陈光的大力支持，他同意我们提出的把诸城车辆厂划归北汽摩公司的建议，并提出“不求所有，但求所在”。经过闪电般的谈判，双方达成协议——诸城车辆厂576万元资产转为国有资产，无偿划归北京市，并入北汽摩公司，成立北汽摩公司诸城车辆厂。

自此，诸城车辆厂成为北汽摩公司的全资子公司。

在当时的环境下，北京这样一个大国企与山东诸城一个小企业合作，领导们并不都支持，甚或有反对者。广大职工也不理解，对诸城车辆厂加盟北汽摩公司的排斥场面比比皆是。我当时担任北汽摩公司总经理，亲自操刀完成改革，也承受了巨大压力。

1994年1月18日10时48分，我们力排众议，在山东诸城举行北汽摩公司诸城车辆厂成立仪式，开始谱写福田汽车历史。其后，北汽摩山东分公司成立。那时诸城人若能成为北汽摩的一员，在当地会不胜荣耀。

并入北汽摩公司后，通过现成BJ122产品的无偿移植和技术支援，加上被放权的福田汽车充分发挥经营灵活性和对市场的深刻认知，先走出老三步，后来又新三步，实现低成本扩张。福田汽车迅速成为全国农用车老大。

接下来的故事是，1996年8月28日，北汽福田车辆股份有限公司（福田汽车）在北京华润饭店成立。1998年3月，作为机械部的最后一个批文，北京汽车工业集团总公司下属企业——福田汽车被批准成为汽车整车制造企业，开始由农用车企业向汽车企业蜕变。

1998年6月2日，在北京市政府和北汽集团总公司的支持下，以北汽摩公司作为控股股东的福田汽车在上交所敲响上市锣声。

不少人对福田汽车所有权性质不清楚，甚至认为福田汽车是私营企业。其实，福田汽车始终是北汽下属的国有控股上市公司。

为促进福田汽车发展，在我担任福田汽车董事长近10年期间，给予了总经理较大权力。任何事情都有两重性，总经理权力较大，运营起来较顺畅，发展也较快，但硬币的另一面，也会引发一些内部控制问题，导致不好管理。

不管怎样，毕竟福田汽车发展起来了。作为北汽集团总公司的一部分，它在改革浪潮中诞生，此后不断扩张，其中的故事和碰撞足够精彩，这其中——

有争论：福田汽车是“农用车万岁”下去，还是并入北京汽车，充分利用北京汽车的资源和支持，成为一个大的汽车企业？

有不同主张：福田汽车是在北京发展，还是“打回老家去”，在山东扩张？

有差异极大的定位：福田汽车是北汽控股公司旗下的一个企业，还是成立“福田集团”代替北汽控股公司？

有不同方针：福田汽车是与北京吉普共同发展、与北京现代共筑三大板块，还是取代北汽控股公司，直接与戴姆勒-克莱斯勒合作，甚至作为北京吉普上级领导……

这些事情一般人不好想象，而当事人处于漩涡之中，无法回避，只能进行选择和处理。

现在，历经20多年发展，福田汽车已今非昔比，坐上中国商用车头把交椅。一些事件成为历史，需要慢慢回顾和认证。但有一点十分清楚——没有当初的北汽摩公司，没有跨地区的改革重组，就没有福田汽车。没有北汽集团总公司，就没有福田汽车。

正是这些曲折复杂的故事，构成了福田汽车发展史。

如大家所知，福田汽车在北京汽车最困难时刻，撑起北京汽车的半边天，避免了北京汽车全军覆没的命运。

在极其艰苦的1999年，我们提出“死拼99、决战2000、三年大变样”方针，催生出北京现代和北京奔驰，这其中福田汽车功不可没。即使在北汽集团发展20多年后的今天，福田汽车整车产销量仍举足轻重。

然而，“半边天”毕竟还只是“半边天”。我们很清楚，福田汽车并不等于北京汽车，光靠福田汽车还不够。

2002年前，与福田汽车并存的北轻汽公司、北京吉普虽然困难，但还拥有很多资源，还有大量存量资产和不少可贵的人力资源。

加大改革力度，利用好这些存量资产，继续扩大开放，坚定不移地把北京汽车搞好，甚至把轿车搞起来的坚定信念，使我们重振旗鼓，聚集队伍，开始众志成城的努力，才引发其后构筑成三大板块的辉煌。

我们大胆改革，创立福田汽车，为后来深化改革打下基础；我们动员北京汽车全系统力量搞北京现代，看到北京汽车发展曙光；我们解放思想、乘胜追击，携手世界豪华品牌梅塞德斯-奔驰合作，真正实现北京汽车大变样。

2004年国庆，在中山公园，总书记接见北京市先进企业代表时说：北京汽车这几年发展得够快！一句话充分肯定了北京汽车这一阶段的发展。

每一个北汽人都感到骄傲。

两条战线上作战

1998年，组织安排我出任北汽集团总公司总经理，自2000年7月26日起担任北京汽车工业（集团）总公司董事长。

北汽集团当时的困境，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那时，上级主管部门不批准北京干轿车，除刚创立的福田汽车形势不错外，北汽系统下属企业大都困难重重。

北汽集团（北京汽车工业总公司对外是北汽集团）有下属二级企业43家，其中绝对控股23家、相对控股1家、参股19家。绝大部分处于亏损状态，比如北京吉普、北轻汽每年亏损上亿元。北内（北内集团总公司）原来不属于北汽集团，经营也十分困难。

曾经辉煌的北京吉普陷入困境，使得相关一系列零部件企业无法继续生存；一大批企业要从城里搬出，众多员工要下岗、买断工龄，离开企业；北轻汽虽然搬到顺义，但经营困难，只能靠借钱给职工发工资；职工生活无着落，上访不断。

推动国有企业改制和重组，解决困难企业负担，成为义不容辞的任务。按照改制精神，我们对北汽摩资产进行重组，安置了上万名职工，为集团资产结构调整打下基础。此外，通过对北二汽（北京第二汽车制造厂）破产和第一弹簧厂改革重组，解决了部分困难国有企业负担严重的问题。

因历史原因，北内欠银行巨额债务高达37亿元，号称“世纪难题”。在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北京市还把北内连同债务划归给北汽集团，我们的日子无疑更加难过。

后来，由北汽集团总公司总经理董扬带队，对北内实施主辅分离改制，完成上万人的就业安置。在北京市政府支持下，消化了北内巨额债务，解决了企业负担，也使北汽集团总公司避免银行用集团优势资产顶账，从而被银行收购的风险。

此期间，我们还完成北京四环路内19个厂区的搬迁，较为平衡地分流安置职工3.4万人。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但从实施到完成都相当困难。

北汽摩公司当时也很困难，但它因发起创建福田汽车，作为股东每年可分得一部分红，以此缓解困境。为保持企业稳定，北京市委、市政府明确表态：北汽摩公司作为福田汽车的股东地位暂时不要改变。

北汽摩公司是北汽集团总公司的全资子公司，谁来当名义上的股东，法律上都差别不大。福田汽车董事会实际也是北汽集团总公司领导，我担任了福田汽车近10年董事长，领导了福田汽车10年发展。

总之，当时北汽集团总公司要在两条战线上作战：一条战线是调整、改革、重组，解决历史问题，很艰难、很吃力，工作量也很大。但我们完成了，为北汽集团下一步发展扫清道路，打下基础。

另一条战线是上新项目，构筑三大板块。我们也成功了，北汽集团发展有了新动力、新平台。

就在这种困局中，北汽全系统销售汽车从2000年的12.1万辆，上升到2005年的59.7万辆，增长近4倍。销售收入则从73.1亿元增长到500亿元，增长近6倍。

外界难以想象的是，我们长时间是以5亿多元净资产，来支撑每年几百亿元销售规模经营，每天都像坐在火山上，随时都可能有问题发生。难度很大，风险也很大，但不管怎样，北京汽车起死回生。相反，不止一个与北京类似的城市，其汽车工业或者倒下，或者被兼并。

“新世纪的北京汽车人”

我们不会忘记那些生死边缘的时刻，不会忘记全系统几万名干部职工付出的努力。

曾记得，为总结和庆祝8年艰苦奋斗取得的胜利，2006年7月1日，我们在北京现代迎宾馆召开控股公司“庆七一”大会。大会的报告催人奋进，大会的发言让人激动。北京汽车空前团结，形势也空前地好。

那一天，整个会场充满欢声笑语。北汽控股公司机关两男两女的配乐诗朗诵《我们，新世纪的北京汽车人》，把会场气氛推向高潮。

递进而又亢奋的朗诵，让大家回忆起北京汽车历史上一桩桩、一件件难以忘怀的往事。诗中重述我们有全国第一个生产出“井冈山”轿车和让BJ212、BJ130驶向天涯海角的光荣历史，有北京吉普敢为人先最先合资和福田汽车深化改革、锐意进取的创业经历，这让大家感到骄傲。

当朗诵者步履蹒跚、心绪沉重地回忆起“死拼（19）99、决战2000”的艰难岁月，和我们义无反顾地提出“一年调整扭亏、两年重组赢利、三年大变样”的铮铮誓言时，大家又都从心里感到共鸣。这确实是我们走过的路。

当朗诵者回忆起我们经历的艰难的国企改革历程时，更使大家深感成功确实来之不易。当朗诵者兴奋地把大家带入北京汽车“依托两大伙伴，构筑三大板块”，成功地驶向辉煌的康庄大道时，大家又感到无比自豪。

大家仿佛看到现代轿车幸福启程，看到奔驰旗舰乘风破浪，看到北京勇士威武驰骋，看到欧曼重卡笑傲群雄。场上场下融合在一起，奋力拼搏、团结协作、知难而进、志在必得的精神，将大家的心连在一起。

节目最后，台上集体发出“发挥整体优势，立志从零做起，向着新的五年宏伟目标再次出征“的号召，大家充满豪情地朗诵，“在奔向民族伟大复兴的高速公路上，书写下我们当之无愧大写的姓名——我们，新世纪的北京汽车人”时，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掌声经久不息。我和其他人一样，眼中涌出了泪水。

2006年，北汽各板块中，福田汽车形势大好，北京现代形势大好，北京奔驰也开始畅销，北京汽车开始了收获的季节，向更好的未来迈进。

回想起1998年北京市委组织部领导对我说：“北京汽车太困难了，让你接任领导，并不要求你能做到什么，只要尽力就行了。”

现在，最困难的时候过去了。听听员工当时在说什么，听听他们含着热泪抒发出来的发自内心的感想——这是北京汽车的历史。

从1993年起，我参与了福田汽车创建和发展全过程；参与和全程领导北京现代合资项目谈判和开工建设，促成北京现代建立；参加并主持北汽集团与戴姆勒集团谈判、合资公司设立、落成开业的全过程，并出任合资公司第一任董事长。

我和广大北汽干部员工一道，见证了这些历史。这是北汽发展史的一部分。历史是大家书写的。

02.

圆梦中结识郑梦九

创建北京现代是北汽集团近期发展史重要的一部分。公众对北京现代现实发展比较了解，但对现代轿车究竟是怎么干起来的，知情者并不多。

北汽集团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适当回顾北京现代创建过程，回顾结识郑梦九先生的往事，或许对今后把握对外合作，将北京汽车工业发展得更好能起到参考作用。

现代汽车集团是我一直很关注的企业。1990年代初，国内报纸经常介绍现代汽车集团和韩国汽车零部件的发展道路，希望能对中国汽车工业发展有所启示。

经过大量调查研究，北汽集团很早就萌生和现代汽车集团合作的想法。彼时，现代汽车集团已经初具规模——以韩国人特有的爱国主义和艰苦奋斗精神，成为韩国龙头企业。

1993年，北汽摩公司借中国申办2000年奥运会的东风，和现代汽车集团进行过一次谈判。最后，奥运没申办成功，项目也没得到批准。

从2001年起，我们集北京汽车之力，在2002年成功申办北京轿车项目，建立并成功运作北京现代汽车有限公司（北京现代）。

2020年，现代汽车集团原董事长郑梦九（(Mong-Koo Chung）因年龄关系离开岗位，把接力棒传给年轻的郑义宣（Euisun Chung）。作为曾经的合作伙伴和老朋友，我脑海中经常浮现出创建北京现代项目过程中的一些往事，尤其是与郑梦九合作的一些往事。现把它写下来，作为纪念。

郑梦九，1938年3月19日出生，1967年毕业于汉阳大学。1999年，接替其父郑周永（Chung Ju Yung）担任现代集团会长职务。2001年，现代集团解体，郑梦九领导的现代汽车公司独立经营。随后，现代汽车公司兼并起亚汽车公司，成立现代起亚汽车集团，郑梦九担任会长。

郑梦九很早就提出，现代汽车集团要成为世界第五大汽车集团，2013年这个梦想变成现实。到2019年，现代汽车集团产销量达719万辆，仅现代品牌全球就销售450万辆，继续保持全球第五位置。

但现代汽车集团发展历程也并非一帆风顺。1990年代初，其市场表现、品牌形象遭遇挫折。郑梦九狠抓产品质量，带领现代汽车集团打了翻身仗。郑梦九所取得的成功，不得不让人佩服、让人尊重。现代汽车集团崇尚发展自主品牌，韩国满大街都是自产汽车的景象，令我们羡慕，也值得中国品牌学习。

尽管与欧洲汽车巨头相比，现代汽车集团总体并不占优势，在中国的销售形势也不如前些年，但它在欧美销售不错，出口数量可观。2019年，现代品牌出口381万辆，起亚品牌出口222万辆，合计约600万辆。

战略调整

与现代汽车集团的合作，源于北京汽车战略调整。

2000年，我们提出实现“三年大变样”目标，首先统一思想，进行战略调整，不能只靠死拼度难关。我们明确提出，要用3年时间完成北京汽车产品结构调整，把北京汽车工业搞上去。

要想成功，就必须打硬仗，我们的攻坚战从圆轿车梦开始。生产轿车一直是北京人的梦，更是北京汽车人的梦。从1958年“井冈山”轿车驶进中南海开始，北京汽车人一直努力争取轿车项目，实现轿车产业化。

2000年前，在北京市委、市政府支持下，我们历时两年多申请雷诺轻型客车项目，其实就是申请雷诺轿车项目。后因多方面原因，雷诺项目在获批前被叫停。

经过短暂的沉默，努力抹去心中的失望后，我们又开始了新的冲刺——重新挑选合作伙伴。2001年7月13日，中国申奥成功。此后第四天，借助申奥成功的巨大影响，经过精心研讨、科学论证，我们开始了申请现代轿车项目的努力。

这就不得不提到北京轻型汽车有限公司（北轻汽）。北轻汽是以生产销售轻型卡车为主的中外合资企业，因多方原因，当时企业发展步履维艰。

为彻底解决北轻汽长期亏损问题，也为把北轻汽从”八五“开始，投资近10亿元进行技术改造，建成具有四大工艺和10万辆轻型车能力（实际是轿车生产能力）的工厂（即后来的北京现代一工厂）存量真正利用起来，由此真正实现北京轿车梦，我们开始了申请重组北轻汽、利用北轻汽公司的存量资产、在北京干现代轿车的新尝试。

初识郑梦九

为办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北京汽车太缺干部，要想成功，必须诚征天下士。因此，我们邀请原国家机械局行业发展司副司长董扬，出任北汽集团总经理。2000年，我们又邀请一汽集团原专务经理郭谦，出任北汽集团副总经理。随后又邀请在大学任教的刘伟加盟。后来，董扬出任北汽控股公司总经理，郭谦出任北汽控股公司副总经理。

除加强人力资源外，在严格的审批制度和当时体制下，要谈好新轿车大项目，还必须回答好问题，处理好矛盾，否则寸步难行。

经过反复讨论，初步将现代汽车集团作为下一步意向合作伙伴后，我们遇到的难题之一是：要不要与现代汽车集团合作？其实就是如何认识现代汽车集团。

有同志明确提出，现代汽车集团不是全球主流汽车公司，北京和韩国现代谈合作是饥不择食，不会有好结果。

经过调研、思考和讨论，我们认为，现代汽车集团当时年产销汽车200多万辆，证明有一定实力。每年向美国出口几十万辆汽车，说明有一定水平和竞争力。其性价比和东方血统表明，这个合作伙伴并非最好，但很可能最合适。

结论就是，跟现代汽车集团合作没问题。再退一步，世界上排在前列的几大汽车公司都已“名花有主”。因此，这绝不是饥不择食，而是实事求是。

2001年7月，一个偶然机会，促使我们与现代汽车集团接触。当时戴-克公司和现代汽车集团都在北京东三环亮马大厦办公。戴-克公司在23层，现代汽车集团在19层。

有一次，我和郭谦去戴-克办事，下楼时，在电梯里遇到现代汽车集团驻京办主任谭道宏。他认出了我们，邀请我们去现代汽车集团办事处坐坐。我们接受了邀请，因为这也是我们准备安排的工作。当时奇瑞汽车也在争取与现代汽车集团谈合资，还没有结果。

2001年8月1日，北汽集团派出代表董扬和郭谦，到现代汽车集团驻京办与谭道宏正式见面。从这一天起，北汽集团开始与韩方正式谈判。

谭道宏虽是韩国人，出生在汉城，但祖籍是山东荣成，从小在中国长大。既了解韩国，也了解中国。他经常把了解到的第一手资料汇报给郑梦九，郑对此也相当重视。这对促成韩国现代轿车项目很有好处。

随后，我们又与时任现代汽车集团副会长、担任郑梦九顾问的薛荣兴见面，初步了解对方合作意向——现代汽车集团与北汽控股公司合作，在北京发展现代汽车业务的决心，以及他们对北京市的期待，对中央批准双方合作的渴望。

我们把初步设想与后来在谈判中逐步完善起来的方案，向北京市领导做了汇报。尽管上面有不同意见，北京现代项目还是得到时任北京市主要领导的支持。北京市领导明确提出，这是北京制造业最后一战，表示要全力支持。

由于前两年在申请雷诺项目过程中，北汽集团已向中央和北京市各级领导进行过上百次汇报，各级领导对我们的想法和北轻汽公司重组为轿车公司的可行性非常了解。所以，这次申请现代项目，北京市向中央领导部门的汇报不需要再从基层开始，而是直接向国家经贸委和国家计委领导汇报。这样至少节省了一年时间，明显使项目审批加快。

但由于我们谈的是北轻汽重组项目，因此在对外谈判的同时，还要反复研究北轻汽的具体重组实施方案。北京现代项目不是重新建厂，而是得益于重组北轻汽并利用其存量的方针，得益于北京市的全力支持，也得益于韩方的配合。问题逐项得到解决，这才有了后来的结果，才有了北京现代，这也是实现“现代速度”的重要因素。

前期谈判进展顺利。下一步就需要郑梦九出面，与中方领导见面。中韩双方都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敲定高层会见时间。

2001年10月17日，北京市主要领导会见了专程来京的郑梦九。这次历史性会见，奠定北汽控股公司和现代汽车集团合作基础，很大程度决定了北京汽车其后发展命运。

从这一天起，我认识了郑梦九。他在现代汽车集团中的权威，以及他对与北汽集团合作的渴望，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三个问题

2001年11月17日，中韩双方历史性会见一个月后，国家经贸委主任到访北轻汽顺义厂区，北京市领导参加接待。

座谈会上，我做了关于与现代汽车集团谈判合作情况的汇报，希望国家经贸委对北轻汽上新项目给予支持。

会场气氛既严肃又紧张，我们担心项目被否定。但国家经贸委领导在总结发言时公开表示，支持北京汽车与现代汽车集团在北轻汽上新项目的合作。

在国家经贸委领导初步表态后，北汽控股投入更大力量，做好项目相关工作。郑梦九和现代汽车集团代表团相继来访，进行前期经济和技术调研。

真正的项目谈判开始了。北京汽车历史将掀开新的一页！

北京市领导对现代项目全力支持，其中，市长担任汽车工业领导小组组长，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负责指挥。北汽控股公司这边，我负总责，董扬协助。郭谦（时任北汽控股公司副总经理）分管，北汽控股公司副总工程师王明武带领谈判小组与韩方谈判。谈判进行得既紧张又顺利，上下配合不错。

尽管我们对上轿车项目坚定不移，但和现代汽车集团的谈判只能从多功能车开始。真正挑明轿车项目的，是董扬访问现代汽车集团期间。

那是2001年12月19日，董扬受集团领导委托，率团到韩国谈判。有一天夜里，他给我家里打来电话，汇报谈判情况，主要介绍在汉城与郑梦九的会面。在韩国总部，郑梦九一下给董扬提出3个问题：与北京能不能合作干轿车？在北京能不能大批量干轿车？北京的政治环境会不会影响项目审批？

每个问题都咄咄逼人，每个问题又很难回答。董扬明确向郑梦九表示：在北京可以谈轿车，也可以大批量干轿车。至于北京的政治环境，不像你们所了解的那样，北京市委、市政府肯定支持我们。

有了中方的明确表态，双方谈判变得融洽起来。郑梦九提出在北京干轿车和大批量干轿车的设想，与北汽集团想到一块。现代汽车集团在北京的合作项目又往前推进一步。

签署合资意向书

合资谈判进行到2001年年底，虽然取得很大进展，但双方并未形成正式文件，因此，尽快签署合资意向书十分重要。

2002年1月30日，由我带队，包括国家经贸委、机械工业部、北京市经委等国家相关部委及北京市政府主管部门组成的代表小组抵达汉城。当天下午，我们就与郑梦九见面。

尽管我和郑梦九在北京见过多次，但在汉城见面有些不寻常。这时形势已和3个月前很不一样，郑梦九当时非常高兴，我们当然也很兴奋。双方对所谈话题都很投机，显然，现代汽车集团驻京代表做了很好的铺垫。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郑梦九临时下令，让现代汽车集团进行Click新车碰撞试验。最新的车、良好的碰撞结果，印证了现代汽车集团的技术实力，也证实了我们对现代汽车集团的判断。

这次访问取得历史性成果。2002年2月5日上午9时，我们在现代汽车集团总部举行签字仪式。合作意向书至今保存在北汽集团档案馆里，意向书里确定的要点，尽管后来在执行中有些许变化，但大的原则问题没变。

意向书规定，合资公司起步产品为Sonata、Elantra等符合中国国情的产品。后来的市场发展，验证了双方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意向书明确要求，合资生产发动机和主要零部件；明确各时期生产轿车和发动机的纲领。后来大部分都实现了，有的甚至好于预期。只是关于变速箱和MOBIS合资等愿望未能实现，有些遗憾。

根据意向书时间进度进度表，2002年Sonata下线，2003年形成5万辆生产能力，2004年形成10万辆生产能力，2005年形成30万辆生产能力，2008年第二个20万-30万辆工厂竣工。

一切基本按计划进行，速度很快。

“支持北京变一变”

此过程中，我们请国家经贸委领导实地考察现代汽车集团样车，请新华信进行产品市场调查，同步向北京市委、市政府领导汇报项目情况。

经过充分准备，2002年3月12日，国务院负责工业的副总理在中南海听取北京市关于汽车工业发展，特别是关于申请现代轿车项目的汇报。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北京市政府准备汇报材料，北京市副市长做汇报，北京市经委和北汽控股相关领导参会。国家经贸委主任出席汇报会，国家计委主任参加完当天上午的两会后中途赶到。

尤其令人兴奋的是，时任外经贸部副部长吕福源第一天到外经贸部工作。外经贸部部长石广生对他说，今天国务院听北京汽车汇报，你对汽车熟悉，就代表外经贸部出席会议吧。

此前的2月18日，我们曾向吕福源专门做过汇报。没想到，那次汇报为吕福源出席这一天的汇报会，做了充分准备和铺垫。

尽管北京市做了充分准备，但还有一些部委领导持反对意见。有领导提出，现代汽车集团不是世界主流汽车企业，属二流企业，合作是否合适，应斟酌。有领导提出，现在全国轿车企业这么多，要避免重复建设。

会议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国务院副总理问起戴-克公司、现代汽车集团和福田汽车情况，把北京汽车现状问得一清二楚。

有领导提出，既然北京要和戴-克合作，戴-克又是韩国现代大股东，直接就跟戴-克合作得了，没必要再与现代汽车集团合作。领导问我的意见。我态度坚决，说这恐怕不行，戴-克和现代汽车集团是在两个国家、两个不同的独立法人实体，不可能互相代替决策。

又有领导提出，北京汽车既然与戴-克和现代汽车集团合作，还有什么必要搞福田汽车？我说，我们与戴-克、与现代汽车集团合作主要为发展轿车，福田汽车主要发展商用车，并且以中低端为主，福田汽车发展得不错，不好替代。

后来有一次，我在顺义见到这位国务院副总理，他还提起这段往事。他说，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北京要把3个板块搞起来。这就是我们后来经常谈到的“三大板块”的由来。

怎么办？这时国务院副总理说，（吕）福源同志是部级领导里最懂汽车的，说说你的看法。

吕部长的发言不长，却击中要害。他的主要观点是：与其让外国汽车公司往中国卖车，还不如让他们投资在中国造车，这是个大道理、大前提。北京汽车工业有基础，但长期以来没有变革，十分困难。春节期间，总书记在讲话中强调，物无不变、变无不通，让我们支持北京变一变，北京也许就通了。

吕部长的发言博得满堂喝彩。国务院副总理最后明确表示，同意北京发展汽车，同意北京干轿车，同意北京和现代汽车集团合作。

固然下一步还要走很多申报程序，但这次国务院副总理代表国务院，同意了北京现代项目。（2002年）5月4日，在没有事先通报的情况下，他还到北轻汽现场进行考察，对北京发展“三大板块”方向明确表示支持。

自此，北京汽车插上翅膀，开始腾飞。

汇报会第二天，我们就向韩方通报了情况，紧锣密鼓地和在京的现代汽车集团副会长朴炳载讨论重要话题。朴炳载已从现代汽车集团退休，郑梦九专门把他请回来，派到北京现代负责合资项目。

朴炳载是典型的韩国人，非常强势，业务水平出众。他担任过韩国现代蔚山工厂一把手，经验丰富。薛荣兴的权威，再加上朴炳载的技术实力，我们的谈判对手非常强。当然，我们实力也不弱，颇有些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

项目离获批之日越来越近，项目工作节奏也越来越快。

最后的冲刺

很快就到了签署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的阶段，时间定为2002年4月29日。

虽然在协议签署前，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但签约仪式仍如期举行。4月28日，钓鱼台国宾馆，北汽摩光华路厂区土地转让给中央电视台的签字仪式在此举行。我们干现代项目的资金更有了保证，第二天与现代汽车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也更有了气氛和底气。

4月29日，风和日丽。上午，郑梦九一行下榻北京昆仑饭店。下午5时15分，国务院副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会见郑梦九。

当晚6时半，北汽控股与现代汽车集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签字仪式在北京饭店举行。国家计委、国家经贸委、外经贸部等国家部委领导，以及北京市委、市政府领导出席签字仪式。

我和薛荣兴分别代表北汽控股和现代汽车集团签字。战略框架合作协议由10个部分组成，对双方战略合作的范围、方式及期限做出明确界定。

虽然项目还没真正开始，但在协议书中体现了双方对长远目标的信心。协议书中写明，到2010年，双方共同投资建成50万辆轿车、45万台发动机和20万台变速器的生产基地。

框架协议签署，北汽控股和现代汽车集团合作大局已定。在后续框架协议落实谈判过程中，郑梦九还几次来京，确定工厂选址。

合资合同签署

合资合同谈判进展非常顺利。双方确定在2020年5月28日，韩日足球世界杯期间在汉城签署合资合同。

5月26日，我带领10人团队奔赴汉城，与郭谦和王明武率领的合同谈判小组汇合，进行合同定稿前的谈判，也是最后的冲刺。紧张的谈判一直持续到5月27日晚上。

当晚，薛荣兴在汉城新北京饭店宴请中方。大家都知道，再过一天就要签约，胜利在望。与此同时，大家也都在想如何解决剩下的问题。

5月27日是在紧张谈判中度过。双方反复研究土地如何作价、如何分配使用等需要解决的问题。

5月28日，签署合同的当天早上，郑梦九又提出一些问题。为解决问题，我和头天晚上抵达汉城的北京市经委副主任徐和谊等一起，于上午10时赶到现代汽车集团总部19层，与韩方进行紧急磋商。薛荣兴在中韩双方之间努力协调，回答律师提出的问题。

双方达成一致意见。郑梦九听取薛荣兴的汇报后，拍板表示同意。至此，签约的主要障碍消除。最后阶段，郑梦九亲自把握现代汽车集团在谈判中的原则立场。可以说，在北京现代申报和筹建过程中，郑梦九都是韩方的灵魂和指挥者。

简单的午餐后，在谭道宏参与的情况下，我们与张秀根就华泰吉田在中方参股问题进行谈判。双方商定，甲方先定为北汽控股公司，中方内部问题回国后自行解决。

张秀根虽然为北京现代成立出了不少力，最后未能成为北京现代股东，哪怕是小股东，有些遗憾。

5月28日下午，中韩双方在汉城凯悦大酒店签约。因为世界杯足联总部也设在此处，酒店内外戒备森严，但我们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会场布置以红色为基本色调，韩国政府要员，中国大使馆、中国银行负责人，现代汽车集团相关负责人，以及从北京赶来的由53人组成的签约工作团，共同见证了这个历史时刻。

中方仍由我签字，韩方由金东晋签字。金东晋是现代汽车集团副会长，在西方接受教育，是实力派。我们双手紧握在一起，向全世界宣告北京现代即将诞生。

复杂的三方协议

接下来就为新工厂投产做准备。中韩双方一起规划，确认新工厂布局，深入车间，讨论每条生产线安排，商讨油漆线改造方案。

大家一致同意，要尽量多采用原有设备，提高中方投资数额，为尽早投产节省时间。除一台主要冲压设备必须重新添置，以及油漆线部分机器人需要更新外，北轻汽原有冲压和涂装生产线基本都派上用场。

北轻汽的技术改造为北京现代快速投产创造了条件。与此同时，韩国现代提前在韩国安排制造总装线需要的设备，更使总进度提前。

参加完签约仪式后，徐和谊同志到泰国和北京市副市长汇合，进行访问。这期间，北京市做出决定，徐和谊同志担任北汽控股副董事长，并于（2002年）7月5日就任。

北京现代项目开展过程中，徐和谊同志原来作为政府主管部门领导，配合和支持北汽控股公司申报项目，协调上边的审批。项目签约大局已定后，他开始执掌北京现代公司运营，并负责领导北汽投资公司。

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大愿意成立北汽投公司。其实资金筹措不是问题，北京奔驰没用北汽投筹资，架构相对简单，运作得也很好，北汽得到的回报也高得多。

北京市领导当时提出，“北汽投只是一个融资渠道，不用设机构，为了精简，董事长、总经理由一人担任”。这一简单的想法和以后运作中的变化差异很大。

成立北汽投，自然从组织架构上使北京汽车领导内部协调难度加大，后来的一些事情处理起来也确实很难，但我们还是按照领导意见办。

经过4个多月的努力，我们完成项目可研审查。其后，按照一些同志的主张，且获得领导支持的指示精神，对已确定的合资中方股东进行调整，由北汽控股公司变更为北汽投资公司。

由于合资合同是北汽控股公司和现代汽车集团签署，更换股东需要做很多调整。最后，我们签署了复杂的三方协议（北汽控股公司、北汽投公司和现代汽车集团），对一些问题做出说明和规定，其实后来也没能真正执行。2002年10月8日，国家经贸委下达文件，批准该可研报告。项目获批已是板上钉钉。

投资主体转移后，涉及其后北汽控股和北汽投两个企业之间的关系。外经贸部建议，北京市政府出函承诺承担可能发生的全部责任，市政府当然不可能自己出面担责，只能要求北汽控股承担。

又经过大量汇报，以及北汽控股做出对原北轻汽债务承担无限责任为前提，外经贸部终于在2002年10月15日下发“关于同意设立北京现代汽车有限公司的批复”。北京现代成立的全部法律程序完成。

最后的结果意味着，北京现代设立后，投资收益交给北汽投，而原有债务由北汽控股承担。

北京现代设立后，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北轻汽一些债权人拿到外经贸部这份文件，据此提起诉讼，要求北轻汽偿还债务。在这种条件下打官司，北轻汽基本是打一个输一个。北轻汽自身又无力偿还债务，北汽控股承受了巨大经济压力。

但不管怎样，我们干轿车的目标终于实现了，北京圆了干轿车的梦！我们努力奋斗的成果，我们精心培育的合资企业——北京现代将正式成立，我们的艰苦努力没有白费。

胜利有望！

北京现代制胜法宝

2002年10月18日，又是一个让北京汽车人终生难忘的日子。当天，我主持北京现代开业仪式。12月23日，北京现代在生产车间里举行现代索纳塔汽车正式下线仪式。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托，我又一次主持下线仪式。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各委办的领导、员工代表及各方面的代表出席了下线仪式。

从10月18日开业到11月18日内部下线，历时整整一个月，到12月23日正式下线也就两个多月，体现了神奇的现代速度。

也是从2002年12月23日这一天起，在北汽新运行体制下，北汽控股不需要再介入北京现代具体管理工作，我逐步淡出北京现代，把主要精力放在奔驰项目谈判上。

这一天来得十分不易。

我们忘不了北轻汽为摆脱困境的努力；忘不了北轻汽在借钱发工资的情况下，完成技术改造，为北京现代设立后迅速投产打下基础；忘不了利用北轻汽存量资产设计重组方案，并加以实施的艰辛；忘不了留给北汽控股的高额债务，以及安置下岗职工等难以想象的负担。

历史会铭记这一切。北京汽车集全系统之力，创造了北京现代奇迹和“现代速度”，这是上上下下共同努力的成果。

之所以说集全系统之力，是因为在申请北京现代项目过程中，北汽从上到下全体动员，支持项目开展，做出极大努力。在北京现代设立时，拿出北轻汽最好的厂区、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干部和员工进入合资企业，没有把任何包袱塞给合资企业，让合资企业轻装上阵。

北汽选择把债务留给自己，把困难留给自己。合资企业设立时，干部和人力不足，北汽动员和调度全集团人力资源，从福田汽车、北京吉普和集团总部抽调人员到北京现代工作，支持北京现代。

在北京现代建设过程中，我们明确感受到，郑梦九领导下的现代汽车集团对北京现代项目的支持力度。外国企业在中国设立合资企业，往往都会遭遇尖锐的文化冲突。北京现代项目有郑梦九的支持，进行起来就顺当多了。

在北京主导合资项目的薛荣兴，深得郑梦九信任，全权负责中国事务。他既能直接贯彻郑梦九的意图，又比较容易与中方交流，使现代汽车集团不易在文化冲突上犯错误，工作效率也很高效。

尽管一些韩国人对一个中国人权力这么大颇有微词，但看到郑梦九力挺薛荣兴，尤其是看到北京现代项目进展迅速、效益颇丰，韩国人也不再说什么。事实证明，郑梦九的决策是正确的。

为加大现代汽车集团在中国的影响力，郑梦九决定赞助北京奥运会。韩方管理人员提出，应就这项赞助的性价比进行研究，因此有人的行动有些迟缓。这些不积极者立马就被撤换。

北京现代初期的成功，客观上是因为当时现代汽车集团已经达到国际水平，主观上是双方的友好合作。这些都与郑梦九的直接支持密切相关。当然，项目成功还与国家有关部委和北京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以及我们的自身努力分不开。

在北京现代建设过程中，现代汽车集团方面对北京市政府支持企业的态度和力度非常赞赏。政府各部门为支持北京现代建设表现出的决策效率、专业素养、敬业精神和负责任态度，都给韩方留下深刻印象。

稳定的管理团队、中外双方的坦诚合作、产品在市场中的竞争力，以及企业全体员工的奋斗精神，是北京现代取得成功的法宝。

后来，由于我不直接领导北京现代，自然与郑梦九的见面机会越来越少。但每到新年，郑梦九都会派人送来亲笔签名的贺年卡，一直不忘旧情。

与郑梦九再次见面

与郑梦九再次见面是2006年4月18日，北京现代第二工厂厂区及研发中心开工奠基仪式上。

郑梦九带领现代汽车集团一行专程来京。仪式很简单——介绍、致辞、培土、奠基等，内容不多。当时社会上各种庆典仪式都在简化，中方各级领导参加庆典仪式的人数也减少。而这时的首尔，因为检察机关正在调查现代汽车集团，郑梦九能被韩国政府同意出行到北京参加仪式已属不易。

时任北京市市长、副市长、经委主任等出席奠基仪式。为表示合资企业对研发的重视，仪式特别安排我、郑梦九、薛荣兴、徐和谊为研发中心揭幕。

仪式结束后，在北京现代宴会厅举行宴会，郑梦九让我挨着他坐下，一直和我交谈。席间，他回顾起自2001年开始的北京现代项目，坚决表示要把现代汽车中国事业做到100万辆规模，希望我有机会向中方高层领导转达意愿。

郑梦九说，现代汽车集团在中国不仅要造车，还要造发动机，造著名的“世界发动机”（现代汽车集团与美国克莱斯勒联合开发）。他还特别谈到北汽集团，谈到双方多年的成功合作，希望今后更多支持。

从一个话题到另一个话题，谈到过去，谈到现在，谈到未来多干小型车，以适应世界潮流。饭吃得不多，话谈得倒不少，长时间以来，因为我不再具体管北京现代项目，和郑梦九几乎没有交流。再加上我力主北京再与奔驰合作，韩方一度对我很有意见。

郑梦九明确表示：“我们很尊重您，您是我们的老朋友。”听到他这样的表述，想到他在韩国的境遇，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我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说，（北京）现代是咱们一起干起来的，我一定会尽全力支持，把北京现代项目搞下去，把合资企业搞好。

郑梦九当日返回首尔。我知道，这次见面后，何时还能再见很难预料。此后，我与郑梦九的联系越来越少，但他还没有忘掉我。

2006年年底的一天，薛荣兴约我在北京现代大厦见面，他郑重地对我说：郑梦九会长十分尊重你，也知道你退下来后，没有别的工作安排，他提出聘请你担任现代汽车集团（中国）顾问。

薛荣兴向我展示了准备好的合同文本。合同计划从2007年1月1日起生效，顾问费数目不小。合同有效期为一年，期满后，如双方均未向对方发出解除合同的书面通知，有效期以一年为单位自动递延。

我深知郑梦九的好意，但我没有接受韩方的邀请。我更愿意作为中国汽车行业的一员，为行业继续服务。

2008年4月7日，郑梦九与薛荣兴携10名现代汽车集团社长级干部，再次来到北京，准备出席第二天举行的北京现代二工厂竣工仪式暨ELANTRA悦动新车发布会。

从2006年4月18日北京现代二工厂奠基，时过近两年，再次见到郑梦九，我们都很兴奋。虽已年过70岁，他仍然精神焕发，经历一年多政治风波和北京现代2007年曲折之后，他脸上多了些沧桑。他再次充满感情地说：“非常感谢你多年来对我们的支持和指点。”

郑梦九到访期间，还与现代汽车集团来京领导宴请了4位中国朋友：

赵南起，对发展韩国与中国的友谊与合作做了大量工作。

郑鸿业，中国国际贸易促进会原会长，对现代汽车集团与中国发展贸易功不可没。

张百发，北京市原常务副市长，现代汽车集团与北京市合作的奠基人。

我是后来者，与3位老领导不可相提并论。郑梦九把我定位为现代汽车集团与北汽合作的项目牵头人。

遗憾的是，当天出席宴会的另3位中方领导都已相继离世，想起来不免令人伤感。

2020年10月14日，49岁的郑义宣（Euisun Chung）从父亲手中接过管理权杖，出任现代汽车集团董事长。其父亲——82岁的郑梦九（Mong-Koo Chung）担任名誉董事长。

人到高龄，都要离开原来的岗位，这是自然规律。郑梦九历经几十年奋斗，带领现代汽车集团成为全球第五大汽车集团，力主并全力支持现代汽车集团与北汽集团合资，与中方一起创造了中外汽车合资合作传奇，值得称道和尊重。

期待现代汽车集团发展得更好，期待北京现代发展得更好，遥祝郑梦九先生生活顺遂、身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