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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在南方本是春暖花开、万物苏醒的春季，然而在哈尔滨平房经济开发区新疆东路街道上，依然见不到半点春色。这里的树木5月才能发出嫰芽，室内暖气未停，街道边尚有些许积雪，一派寒冬景象。道路南侧铁栅栏圈起来的，是哈尔滨哈飞汽车汽车工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哈飞)。时下，哈飞正在进行一场被管理层视为关乎哈飞生死存亡的改革。

改革过程中最敏感议题就是“减员”，如果按照公司上个月发布的《哈飞汽车2014减员议案》执行，将有近1/4哈飞员工离开或转岗。这是1980年创立的哈飞汽车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裁员”计划。作为当年中航系“军转民”成功典范，哈飞汽车曾在上个世纪90年代因畅销微型车荣耀一时。

五年前，当同属军工背景的兵装旗下长安入主哈飞之时，彼时的哈飞也正享受着“汽车下乡”政策甘霖，销量破纪录的突破20万辆大关。而上周被媒体曝出的大面积“裁员”计划，则将外界目光再次聚焦这个风雨中走过了35年的老牌国企：裁员风波是否会继续恶化升级？哈飞为什么从巅峰滑落，直到今天如此被动之局面？哈飞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现在有个员工出去摆羊肉摊，等以后哈飞效益好了，每年给员工发几次羊肉都从他那买。”3月25日，身处“裁员”风暴眼中的哈飞总经理刘正均在其办公室接受了记者采访时，明确否认媒体报道中的“裁员”计划，他将其准确定义为“减员”，“是公司和员工相互协商，并没有逼迫员工离开。即使协商离开的老员工，等哈飞效益好转了我们还会补偿。”

“我们要减掉的并不是近3千在生产线上勤恳干活的一线工人，而是主要集中在职能部门。”刘正均告诉记者，“减员”计划并没有在最近的一次职代会上获得通过，但为了拯救严重亏损的哈飞，改革还必须强力推进。“哈飞何时走出困境扭亏要看改革能否顺利执行下去，以及实施的效果”，刘正均进一步表示哈飞扭亏尚没有明确时间节点。

改革

出乎哈飞员工基层意料的是，2013年减掉1200名员工后哈飞管理层通过压缩员工数量来节约成本的做法并没有结束。今年哈飞的减员计划有增无减，达到了1200名。

2月21日，距离2月9日春节开工还没有两周，一场在哈飞内外掀起巨大波涛的职工代表大会在哈飞厂区内召开。据在场哈飞员工透露，职工代表加上约200名中层以上干部大约有400多人参加，对于公司改革大部分人还是支持，但一涉及自身的减员方案时遭到了大多数职工代表的强烈反对，其中涉及干部的降薪内退方案也被否决。

随后，一份《哈飞汽车2014减员议案》开始在网上流传开来，而在论坛和贴吧里，不断有基层员工吐槽其税后不到千元的月薪，母公司中国长安“拿哈飞不当亲儿子”，将哈飞经营得一天不如一天、令哈飞沦为长安附属代工厂、工资一年比一年低等。当然亦有也有自称是哈飞职员的人站出来力挺长安的，指出长安自2009年底从中航手中接手后哈飞前，其实已经开始巨大亏损，因为做出来的产品几乎没有利润。

长安汽车2013年4月公布的《重庆长安汽车股份有限公司与哈飞汽车股份有限公司的关联交易公告》提到，截止2012年底，哈飞汽车资产总额302,322万元，净资产-461,125万元。2012年度，哈飞汽车实现销售收入268,023万元，净利润-75,940万元。负资产达到46亿元，亏损7.6亿元，这是哈飞2012年，也是总经理刘正均上任哈飞第一年交出的答卷。

而据刘透露，他来之前财务亏损情况已经非常严重，而且上任对哈飞的亏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令刘正均稍微宽慰的是去年实现了同比减亏1.1亿，那么不难计算出2013年的亏损额为6.5亿元。刘认为，目前哈飞自己没有能赚钱的产品，不得已以依靠代工长安悦翔V3为生，“现在给长安代工的业务能够保障我们很大一部分员工的收入。

“但要想通过代工满足哈飞5000人的工资是不可能的，代工也是按照市场法则来算，从我的角度来看，当然是希望长安汽车给我更多的代工，但它是上市公司，需要按照市场法则来算，要双方都有利才做得成。”刘正均告诉记者，哈飞的改革调整不会因目前受阻而停滞，会在2014年坚决推进，包括减员、探索混合所有制、引进合资合作等多项改革方案。

差距

在哈飞总部，一共有两条生产线，一条是80年代就有的生产小货车和面包车的生产线，哈飞的工人称之为“老线”，一条是2000年兴建的新轿车生产线，哈飞赛豹3、赛马、路宝车型均是产至这条轿车生产，工人们称之为新线。哈飞曾经还有另外一条轿车生产线，位于深圳生产赛豹5的生产线已经变身为长安标致雪铁龙生产DS车型的工厂。

3月25日，记者实地走访了哈飞的两条整车生产线，给记者直观感受是一组鲜明的场景对比图，其中生产微面的哈飞老厂寂静荒凉，而为长安代工的轿车生产线则是另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在轿车工厂，这里工人正在赶制新车。让哈飞老员工不无遗憾的是，这里生产的并不是哈飞品牌的汽车，而是给长安汽车代工的悦翔V3。

这条占地45万平米的轿车生产线1分20秒下线一台车，工人在有序生产，进口模具、夹具，全自动机器手、机器人都具备。产量已经从去年的每天330辆，到现在每天440辆。这就是刘正均口中“保障哈飞很大一部分人工资”的长安悦翔V3代工线。

而这条堪称养活哈飞的“生命线”却曾一度成为哈飞部分员工议论中“长安整垮哈飞“的依据，在他们看来，这条线是哈飞最好的生产线不去生产哈飞自己的车，导致哈飞没有车卖，销售体系崩溃，而且代工费用也没有挣到钱。甚至传出过长安将哈飞先进的机器手搬走的说法，不过哈飞方面否认了此事。

对于部分员工的不同意见，刘正均认为，“代工对哈飞利大于弊，我在职代会上解释过这个判断，中国长安、长安汽车在代工上给予哈飞了极大支持，内部的却有哈飞高管向我提过建议，要求放弃给长安做代工，但是如果没有代工，哈飞怎么办？”刘正均认为，正是因为哈飞自身产品没有市场需求，销售也不行，但为了维持企业运转，才被迫选择代工。

现在，要放弃代工想法，等于掐断了哈飞给养线。

2013年，这条生产线生产悦翔V3达到了7.75万辆，同比增长209.58%。据刘正均透露，这条代工线一线工人工资平均可以达到2400元左右(税前)。不过，有员工反映，从今年开始这份2400元的工资今年却开始下滑了，因为涌进了一大批老线的工人分走了他们部分工作量。新线工人的工作量自然下降，计件工资自然下降。

在新线的隔壁就是哈飞人称呼的老线，这里大门紧闭，车间外偶尔会有清洁工人在打扫着马路。因为很多老线工人被放假在家。实际上，自2月9日春节节后开工以来，哈飞生产微车的老生产线暂停生产关闭，3月初领2月工资时出现又出现延迟发放，拿到手又大幅下降、再到职代会上公司领导提出减员1200人的方案，接连不好的消息让这家多年持续亏损以至于濒临破产的老牌国企，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根据一位目前已经转岗到轿车新生产线的金师傅介绍，自2月9日春节节后开工以来，哈飞生产微车的老生产线暂停生产关闭，他也是最近两周才到新线工作，此前一直放假，因此2月工资也是少得可怜，仅拿到基本岗位工资。这是一位已经在老线工作18年的工人，自1996年就进入了哈飞。

在金师傅的印象中，哈飞2009年干到20多万辆，因为汽车下乡、小排量补贴，当年哈飞干到了20多万辆，这是哈飞并入长安的那一年。更早2003年，那时候金师傅在做中意、民意、路宝的模具方面工资，连续两个月没有休息。另一位哈飞老员工，回忆起95年时候的哈飞面包车的辉煌仍掩饰不住激动，“当时哈飞的面包车拖出去就是钱，一个经销商拿着200万追着领导想多要车。”

止损

在刘正均看来，如果没有长安争取来的代工项目，哈飞现实经营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因为哈飞的销售不行，经营又不好，才引进的代工，我们自己产品没有起来，量也很小，有了代工以后，做一台车成本就会更低，如果没有代工只做哈飞品牌，我的成本可能要翻4、5倍，做一个车可能就会大亏”刘正均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有了代工量的带动，哈飞可以用更低成本生产自己的车，“我一天生产400多台车，哈飞品牌只有50台，我的成本就相当低了，同时能够保障我很大一部分员工的收入。”

哈飞品牌汽车历年销量数据(不包含出口)显示，2009年为22.05万辆，2010年为18.44万辆，2011年为7.19万辆，2012年为5.76万辆，2013年为2.14万辆。哈飞老线产品在市场遭受冷落，销量一年不如一年，在2012年开始选择为长安代工，用哈飞内部流传的一句话来说“可以为了骨气选择不为长安代工，但企业需要承担更大的经营风险”。

虽然去年依靠代工7.5万台悦翔V3哈飞减亏1.1亿元，但刘正均认为，做长安代工能够培养甚至养活一部分哈飞员工，却不能奢望通过这个把哈飞扭亏，哈飞未来仍要依靠自己的车来实现扭亏。在经济观察报记者与多位哈飞基层员工聊天后发现，尽管其3月初拿到“堪称历史最低”一次工资，但是他们依然对这家工作上十年的工厂充满不舍，不希望离开。

3月初统计出来2月份工资，一度让哈飞财务部门主管陷入了尴尬境地，因为担心这份史上最低工资可能要被职工骂娘。不乏有员工向记者抱不平，“不能光一线员工降到1000多工资，领导却拿着高薪，要一视同仁。”

根据刘正均为首的管理层提交给职代会“减员方案”，公司为哈飞减员设置了4种路径：离职(协商解除劳动合同，依法支付经济补偿金)、退休、外借一年、转岗(办公室职员到生产厂担任工人岗位)。刘正均甚至表示，对于现在主动出去的人，将来哈飞情况好了会对他们进行补偿。

在刘的设想中，先通过长安代工培养留住员工，先让一部分员工有事干，有工资拿，并且通过减员让大家平均工资提升来渡过2014年难关，再通过引进合资合作的伙伴来彻底解决哈飞亏损泥潭。在接受记者采访之前，刘正均还在于一家企业负责人谈到利用混合所有制来重启哈飞老线。

刘正均鼓励坐办公室的职员去生产一线当工人，“干部下去可以保留干部身份，既锻炼了身体又为企业创造了效益，我本就是生产线出身。

“现在的哈飞自身已经几乎失去融资能力，银行不看到希望不会借钱给我，我的思路是先走出困境，让员工、供应商、银行恢复对哈飞的信心，再开发新车。”刘表示，“现在的哈飞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哈飞走到今天有很多历史原因，中航哈飞整合之初负债率就很高了，整合后还消化了之前很多亏损。”

对于2014年减员计划，刘正均坦诚减员方案在没有通过的原因在于，之前与员工沟通不到位，解释清楚这不是强行裁员，将减员方案和补偿方案具体明确，以及帮助被减员的员工寻找下家的方案说清楚，“主动离职员工的赔偿是严格按照国家补偿标准来的，另外帮助其推荐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