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明：请让市场慢下来(2)

2011年10月19日 17:02
来源：汽车商业评论 作者：段喜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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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十年是转变的关键期

记者：你是说，中国宏观经济的发展能够支撑这个增速？

徐长明：这是理论的规律，经过了实证分析，但不都是按照这样的规律来发展。像日本和韩国都走典型的规律，原因是它的经济有效地支撑了第二个高速期的发展。巴西和阿根廷他们的经济发展水平，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就5千美元了，这么多年基本没增长，所以它的汽车销售量就没有上升。他们是从2003年开始又有所恢复，就是草根总统卢拉上台以后，经济发展速度上去了，所以它的销量几年就增加了一百到二百多万辆，将来巴西销售量应该会达到甚至超过日本。

按照日本的水平，巴西年销售量应该在700万辆左右。日本是1.3亿人口，它一年销售量是600万辆，巴西1.8亿人口，1.8除以1.3乘600应该是700-800万辆，巴西实际上到了100万辆销量后就停了10多年，就是因为经济没上去。

而我们国家，未来经济发展是能够支撑这个发展速度的。大概未来10年GDP增速还能在9%左右，其中未来5年内是在9.5%，再过5年也就是“十三五”期间应该是8.5%，平均在9%%左右。如果按照我们简单的测算，在这个时期的汽车需求弹性是GDP增速的1.5倍，因此每年的销量增幅大概在14%。

我国GDP之所以能够维持这么快的增长，大概有两个主要的动力：一个是工业化，一个是城市化。

工业化，我们从2000年开始进入到重化(重工业和化学工业)工业化阶段，2000年之前，一直是轻工业纺织工业发展快，主要解决老百姓的吃、穿、用三类物质消费。从2000年开始，主要解决住和行。这样，中国进入重化工业阶段。

因为房子和车都是和钢筋、水泥、建材、化工、煤炭等比重大的行业有关，而且这个时期还伴随着投资的大规模增长，而这些投资也是围绕住和行，比如高速公路、高速铁路、机场、港口，城市地铁、轻轨等等。

重化工业阶段从国外情况来看，一般要持续20-30年，从我们国家情况来看，有东中西明显差距，理论上比20-30年还要长。像地铁现在国家发改委批的项目都在人口300-400万以上的城市，人口一二百万的城市还没批，但是从国外来讲一百万绝对算大都市了，必须靠地铁来支持。所以在理论上，我国重化工业化阶段比别人还要长，就按20年算，那也要持续到2020年，在这个阶段经济增长有很强的动力。

另外一个动力是城市化，我们的城市化率大概是47.5%，城市化率就是城镇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比重，按照一年增加一个百分点计算，到2020年数字是60%左右，离发达国家80%多的城市化率还是差很远。城市化率的提升会推动农民进城。我算了一下，13.4亿人口，一个百分点是1340万，每年1340万人进城，他们包括大概300万大学生从农村考上来的，还有600-700万的农民工及家属。他们进城后劳动生产率提高，所以工资会涨，消费能力提升。另外一个，进城后生活方式发生变化，他们对第三产业的需求相应提高，如去饭馆吃个饭，坐个公交车。他们挣钱要花，但在农村挣钱可能是不花的，攒起来，储蓄了。

所以城市化也是拉动经济，从国外的先例来看，速度没有慢的。美国之所以慢，因为它只能靠消费拉动，靠不了投资，因为高速公路修完了，机场建完了，城市化进程也完了，城市面积也不扩大了，没有可建的了，所以它的经济增长就靠消费，而我国还有大规模的投资可做，这是对经济的硬拉动。

为什么咱们国家好调控？因为我们国家不是靠刺激消费带起来的，是靠国家4万亿元投资上来的。你要刺激消费，老百姓不掏钱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们这个阶段靠投资发展带来的速度也快。

所以我觉得，按第二高速增长期为15年的时间来算，未来5年速度是比较高的，年均15%差不多。所以从市场角度来讲，未来中国还是比较乐观的。

记者：宏观经济只要不发生巨变，按照以往的规律来判断，未来五年市场还是会不错。

徐长明：对，因为咱们国家经济发展比较粗放，这种粗放的模式，我觉得还能支持个5年，至少“十二五”没有什么大问题。去年，煤炭产量31.5亿吨，再发展一倍到60亿吨，我估计问题也不大，能够承受。

我国能源70%来自于煤，山西、内蒙储量都是非常大的，山西储备煤987亿吨，一年60亿吨，还能开采15年。新疆那边，是1千多亿吨，那又可以开采15年。咱们经济现在很粗放，现在煤的使用量占全球产量40%，钢占40%，水泥占50%多，钢铁占40%，所以世界的卡车一半在中国，全球是200万辆，我们是100万辆，因为中国有这么多的物资需要运。

我觉得对房价的调控就是让未来5年经济发展能有保证的很有力的一个因素。如果按照过去那个涨法，再涨三年，房地产泡沫非破不可。房地产价格只要落，没有说10%的，一落就是50%-60%，10万的房子一下子就跌到5万，不会说9万-8万，这样就引起恐慌啊。

记者：你觉得我们的房地产泡沫会怎么样结局？

徐长明：我觉得，我们国家有跟别的国家不一样的因素，我们各方面调控起来比别的国家有效，国家矛盾不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没事。

中央从没说让房价调下来，现在就想让时间去消耗房价和消费者收入之间的落差。比如说5年前没有这么多人坐飞机，但是飞机年年买还不够，机场年年建它还拥堵，因为坐飞机的人多了，为什么呢？因为北京-上海票价就这么贵，价格在1300元不动了，然后你收入是涨的，每年都增加一批人坐得起飞机。

本来房价应该是个倒抛物线的形式，咱们国家是走到一定高度后变直线，而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这几年就是价格停止上涨的阶段，大家用时间去消化它的高价。现在国家政策想用这个方式稳定房价3-4年不变。这一年多，限制政策明显管用。这个你控制不住，一定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一定会出现社会问题，社会问题演变就是政治问题。

记者：那一切都谈不上了。

徐长明：如果房价像过去5年这么涨，每年新毕业的600万大学生，哪个没有意见？除了城里家庭条件比较好的，那也不超过30万吧，剩下500多万人意见都很大。另外，从外地到北京打工的这些人，一个月给7-8千块钱，本来可以生活很好，但现在变成非常紧迫。一个月赚10000元左右的家庭还是买不起房。

所以，现在不压不行了，泡沫太大。国家现在都用行政手段在管，经济手段没用。经济手段不能用的原因是它会影响利益，现在的模式至少不影响既得利益。如果用经济手段，比如说物业税开征，比如你现在有10套房，一套房让你交三万，一年10套就30万，你就不养了，因为要交那么多钱，大家都出手价格就下来了。所以很简单的办法，在国外是通行的，但是我们国家不敢用。因为两类有房人反对，一类是有权的，一类是有钱的。我觉得，未来5年内，我信心是比较足的，只要宏观政策别出大的偏差。

我觉得，5年之内我们集约化不集约化，粗放还是不粗放，这种问题不大，你再粗放也能支持，能源这些还够，没啥大问题。油再增加两三亿吨也问题不大。再往后“十三五”就不一定了，“十三五”如果还采取这种粗放的模式，不转变发展方式，可能我们的资源就被掏空了。国家就支持不了了，因此必须要科学发展，但科学发展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像现在这样靠高耗能，高污染，靠钢筋水泥堆起来。

不过，中国的事情不到非解决不可的时候它就不会解决，到了那个时候就解决得很快，有办法，毕竟我们什么事都可以统一到中央思想上去，这个是有办法的。所以我觉得是比较乐观的。再往后，往深层次，这个就不好说了。

比如说人均GDP能不能突破一万美元？这个需要认真考虑了，你如果没有自主创新的东西，都靠投资的模式，也许能突破1万到1.5万美元，但是再往上走很难了。你没有自主创新的东西就没有高附加值的东西；没有高附加值产业，一个国家是不可能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要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靠劳动密集型是进不去的，劳动密集型到一定程度，工资一涨劳动密集性就全没有竞争力了，必须靠高附加值。

美国一个飞机，那么多钱照卖给你不误，这种叫高附加值；你看瑞士这个手表，一吨钢造多少手表啊！人家那种增值，你钢材再贵也不怕，工资再涨也不怕。中国通用零部件协会，搞螺丝螺母还有齿轮，这些东西出口，全是按斤算的，里面70%的价值是钢的价值，所以钢一涨价，我们就受不了。

中国经济增长的局限看起来很容易到头。但是“十二五”我是乐观的，甚至“十三五”都还没有什么大问题。但长期必须改，不可能不改。你GDP再翻两倍，能源也翻两倍，那样，资源环境是不能承受的。但是这个改起来真难，太难了。

后来崛起的就是日本和韩国，就这两个国家人均GDP超过了一万美元，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他们俩都有自主品牌，有强大的自主创新能力。巴西、阿根廷、马来西亚、菲律宾，10年前比咱们好多了，现在都不行了。为什么不行了？你听说过马来西亚什么品牌吗？没有。你听说过阿根廷有什么著名品牌吗？没有！没有驰骋世界的企业，怎么能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呢？因为你没有国际竞争力。

我国现在进入500强的企业，都是垄断行业，例如银行、石油、石化、电信等，这些企业是没竞争力的，因为国内靠垄断，把全国人民的钱都赚去了。如海尔、长城这类竞争力强的公司，如果到国际上站住脚，这才叫国家竞争力起来了。

而且海尔和联想在国际上比还是弱的，还是属于在食物链的低端。

低端，没起来，但国家必须有这样的企业，这样的企业多几个就能够影响国家竞争力的排名。如果你有400个，你全球第一；你如果有100个可能第二，如果有30个，就往后排。美国最早350个在500强里，现在200多个了。中国企业不用走出国门，因为你15亿人口比欧洲大部分国家人口都多，所以不用出国门，只要中国经济保持9%的增长，慢慢的中国进入世界500强的企业得占一半多，但是并不强，这个叫500大。

这个问题解决不了，中国想突破人均GDP一万美元是有难度的，就是说我们要走出中等收入陷阱，是不容易的。但是未来10年，也就是咱们国家跨越一万美元之前，可能问题不太大。

实际上，未来10年是关键的10年。但是最担心的是，到了一万美元后，我们的创新能力没上去，所以必须在这10年把自主品牌培育起来，让它走出去，也要挣高附加值钱，不能靠大量的能源消耗来发展。中国实际挺亏的，你把资源用光了，把造出的产品给人家，都是低附加值。德国是制造业顶级，日本是第二；在高端制造业里面，日本是轻的，德国是重的，什么机床、设备，包括照相机，最高端的都是德国的，它那个是最棒的，日本还是差一点。但是他们俩把高端都占了，咱们想占真难。

我国企业做实业非常难，想实现高的水平很不容易。我们这种体制不能保证创新的产生和发展。地方和央企以前考评也是主要考评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从来没有考评创新能力。这个改起来真难，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