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一群不起眼的年轻职工,在十几天的时间里已经让全中国甚至在世界上引起了关注,这就是当前在中国最发达的省份之一——广东发生的本田工厂罢工事件。
事件的起因是位于广东南海的本田汽车零部件制造有限公司(本田独资生产汽车变速器的工厂),为应对本地区刚刚调高的最低工资标准而采取的一种变相不涨工资手段。由于对工资的不满,本田变速器厂的工人5月17日罢工,次日复工;但5月21日再度离厂并罢工,要求加薪。受罢工和由此导致的变速器缺货影响,本田汽车在华的三家整车企业全线停产。
就在与此同期的5月25日,本田汽车刚刚发布了扩产计划。该计划称,到2012年下半年,本田会将中国产能提高28%,达到年产量83万辆,并引进两种新车型。
理想与现实在一个完全不相等的层面上相撞,对于急切想在中国发展的本田而言,罢工事件不啻让公司遭到当头一棒。
这一点连国外的媒体也在惊呼:这是中国工人向“世界工厂”里不平等制度发起的挑战,本次事件凸显了中国工人的影响力。
在经历了十来天的厂方与工人游戏般的博弈之后,目前本田变速器厂的大部分工人已接受涨薪条件并复工,一次真正的罢工事件似乎也落下了帷幕。但记者认为,本田事件的影响将是深远的,甚至波及到中国的整个制造业。
“本田事件反映了汽车企业或零部件企业价值传递的不对等,或者说利益分配的不均。整车厂一有困难先压供应商,供应商再压就只能压榨工人了,最终工人到了不可忍受的程度。”一位业内资深人士向记者表述。
其实,不仅是本田变速器厂一家,国内的许许多多企业都在用着廉价的劳动力。一般的中方工人与外方管理、技术人员收入的巨大反差,长期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积怨,导致了这次工人的集体停工。
记者从本田变速器厂一位工人提出的复工要求———“一是提高薪酬、二是改善公司薪酬机制、三是变革公司管理制度”可以看出,其实工人除了为自己利益而争之外,更多的是向公司的不合理制度发起了挑战。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本田汽车作为国内第一家支持在中国的合资企业里研发自主品牌的跨国车企,无论是技术还是公众形象在中国并没有劣迹。而作为拥有核心技术的本田变速器工厂,为了更好地控制技术而建立独资企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我们考察一下本田汽车在中国建立的几家整车企业——东风本田和广州本田分别是本田与中国东风集团及广汽集团成立的合资公司,中外双方各占50%股份;本田汽车(中国)有限公司是专为整车出口设立,但本田汽车也不是占有100%的股份,东风集团和广汽集团分别占有10%和25%份额。
对此,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名誉理事长张小虞有他独到的见解:“我跟好多外国厂家都讲,与中国的合作最好是合资企业,合资企业是两家的儿子,有什么困难两家都会来关照。”他的话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本田合资企业与独资企业可能确实存在着差异。
张小虞更进一步说道:“我们很多合资企业有很健全的党组织和工会组织,像东风神龙,过去它都是按照国外的办法,让党组织和工会组织业余活动。后来公司看到了党组织和工会的作用,正式让他们活动,还提供场所和经费。”
因此,张小虞很有理由地认为,“本田罢工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并不代表主流,也不会影响到整个产业,但大家都要总结经验。”
目前,我国已成为世界汽车产销第一大国,在未来若干年内还将持续接受海外的相关产业转移,并将继续扮演“世界工厂”的角色。如果包括汽车产业在内,我们的制造业也好,服务业也好,全都继续承受着相当低的工资标准,那么只从人力资源和劳动力的角度来说,中国就不可能站在全球产业链的高端,类似本田罢工事件就不可避免地还会发生。
记者从一位业内人士了解到,他在伊朗访问时注意到,伊朗最大的汽车厂中一名普通的操作工人月收入达六七百欧元。由此他感慨:世界第一汽车大国的产业工人却拿着几乎是世界上最低的工资,让人看到了太阳耀眼的光芒下的黑点。
中国工人群体历来是国家最值得依靠的阶层。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著名汽车专家贾新光就提出,中国工人想要的是真正替大多数工人着想、为大多数工人办事的自己的工会组织。
实际上产业转移也不是单向的,中国在接受发达国家产业转移的同时,也在把相对落后的低端产业继续转移到其他发展中国家,这是经济规律使然。确实,“今天以廉价劳动看好的国家,明天可能就会被新的廉价劳动国家取代。”
赵航也认为:“要把我们依靠劳动密集型、劳动力成本低取得的优势、赚取的利润转变过来,要真正转变成技术密集型、资金密集型,用这个优势来取代劳动密集型的优势。”
本田事件本身不可能是好事,如果发生在公共事业行业和其他行业,可能还会带来相当大的社会成本。但本田事件至少给我们以警示:人不是物,长期拿最低工资的人不可能永远干着拥有世界一流质量的活儿。
在当前中央大力提倡经济转型之际,如果我们的产业还停留在低薪用人制度上,我们的社会还保持着相对落后的保障制度上,如果我们还继续以低廉的劳动力成本而自豪,我们的汽车产业包括我们赖以自豪的装备制造业乃至整个产业将发展无继。(执笔 赵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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