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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田章男温和新政 毫不掩饰对速度的迷恋

2009年08月13日 16:54《汽车商业评论》杂志【大 中 小】 【打印】 共有评论0条

丰田章男 温和新政 负重前行

这个被人们寄予厚望、称为丰田“旗帜”的中年人，将如何带领这艘车业航母驶离目前的困境，是传承丰田传统，还是应势革新？

你很难用“血管中流淌的是汽油”类似的比喻来形容这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儒雅的气质与低调的风格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书生，但这丝毫不妨碍丰田章男对汽车狂热的挚爱。就在他正式掌舵全球最大的汽车公司丰田前几天，5月份，他还以赛车手的身份，驾驶着高性能跑车跑完了纽伦堡24小时耐力赛——也许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丰田血脉，他或许会像小时候向往的那样，成为一名职业赛车手。但出身不容他选择，因为他是丰田家族的传人，他必须继承祖业，为以自己家族姓氏命名的企业负责。

现实远比他年轻时候的憧憬复杂许多。丰田家族重掌帅印，其中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大政奉还”，带领丰田脱离险境。在多年高速发展后，71岁高龄的丰田疲态渐显，这时候由53岁的丰田章男出任丰田公司总裁，更是以此传达出丰田年轻化和变革的信号，用家族传统唤醒丰田体内再次创业的基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丰田章男身上，上任后他的第一步将迈向何处？

“中国通”的中国情结

谁也没有想到，丰田章男上任后的第一次出国访问，选择了中国。

这个结果既出乎意料，但绝对在情理之中。丰田中国总代表服部悦雄在解释选择中国的原因时对《汽车人》说：“尽管中国还不是丰田最大的海外市场，但中国正变成最重要的市场，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作为随行人员，服部悦雄全程陪同丰田章男完成了这次中国突防。这绝对是一次高效率的访问。据丰田内部人士介绍，丰田章男中国此行除了礼节性拜访合作伙伴领导外，还与合作方所在地的政府官员会面。除了受到王岐山副总理接见外，7月6号，他与吉林省委书记王珉会面，7日会见了工信部部长李毅中，8日则会见了广东省委书记汪洋。

服部悦雄介绍，丰田此行另一个目的是向各关系单位介绍丰田中国新的领导班子，这其中包括中国本部佐佐木本部长、刚刚获得提升的毛利悟常务董事、丰田中国投资公司加藤雅大总经理等，“当然还包括我这个退休老干部”，服部悦雄调侃道，“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强调丰田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介绍中国战略的基本构思。”

之所以首先选择中国，在服部悦雄看来，这其中多少还有些个人因素。“他对中国很有感情，在他刚刚当董事的时候，就是负责中国市场的专务董事，那是在2000年左右，丰田在中国的事业刚刚起步，也是最困难的时候，对于中国他自然记忆犹新。”

细数丰田章男的工作经历不复杂。大学毕业后他没有直接加入丰田公司，而是先被送到海外历练多年，直到1984年才回归丰田。此后他先后负责过美国和中国事业，44岁时被选拔到公司董事会担任董事。后来升为常务董事、专务董事、副社长等要职。

而他与中国的渊源可以追溯到9年前。2000年，在经历了北美市场开拓磨炼后，年仅44岁的丰田章男进入丰田集团董事会，担任负责中国事务的专务董事。

无论于公于私，对中国市场的感情和倚重，或多或少地表现在丰田章男的新一届高层人士安排中。在新一届董事会名单中，有2位专务董事和3位常务董事都与中国业务有关。其中，曾经负责北美业务6年的前专务董事布野幸利升任为副社长，今后将全面统括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市场业务。专务董事、中国本部长佐佐木昭职位不变，将继续作为中国本部长在中国现地主管中国业务。现任丰田汽车中国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加藤雅大升任常务董事；前一汽丰田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总经理毛利悟升任常务董事，将在日本总部负责中国方面的业务。

除此以外，以前从事过中国方面业务的前常务董事古谷俊男（曾担任一汽丰田总经理）和矶贝匡志（前丰田中国总经理）也分别升任为专务董事和常务董事。

曾经在中国工作的同事一起受重用，让服部悦雄这样的老丰田中国人感到倍有面子。他告诉《汽车人》：“你知道佐佐木中国本部长吗？在丰田全球业务中，只有中国一个国家设置了本部。丰田没有美国本部，也没有欧洲本部，可见中国之重要。”

可以说，在丰田章男还没有访华之前，丰田中国就已经刮起了“章男旋风”。从董事会里负责中国业务人员的增加，到机构设置中中国板块的凸显，丰田章男对中国业务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服部悦雄直言“交底”

还未上任之前，丰田章男就率先通过人事调整，将最优秀的人力资源调配至中国，体现出对中国业务的倚重。这一方面是基于对中国市场的重视，另一反面也反映出丰田章男对丰田中国业务的焦虑。

长春车展前夕，服部悦雄一直在为自己该如何在车展上发言忐忑不安。他告诉《汽车人》：“我在车展上该怎么解释？在全球背景下，中国车市成为活力最强的一级，但我们却没有赶上中国市场的发展。”对于丰田汽车上半年在中国的表现，他直言“很不好”。

“进入今年以来，中国在生产销售方面，已经变成了世界最大一个市场，特别是3月份以后，每个月产销都是超过100万辆，上半年的销量不断创造新高。”对于下半年车市，服部也一点不表示担忧：“9月份以后，中国汽车市场还将有很大的增幅。很多人说今年会达到1100万辆的销量，我想可能超过1200万辆。两三年内，中国肯定超过美国市场最高的水平。”

让外界大跌眼镜的是，如此好的市场形势，丰田却没有赶上。“我们低估了中国市场，对政府出台的产业政策没能及时做出相应的生产调整”，谈起这点，服部就懊悔不已。

去年下半年，由于金融危机影响，各汽车厂家都出现了较大的库存。以为了减少库存，各厂家纷纷调整生产，压缩产能。但没有想到的是，在国家救市政策带动下，车市出现回暖反弹，丰田汽车却由于反应不够灵敏而错失良机。“市场突然增长，想要增加库存，就需要一段时间了。”服部说道，对市场的保守估计导致了丰田汽车在方方面面都受到影响：促销、广告等全都滞后。“我们对市场一直是保守估计，跟不上市场的增速，导致市场份额下降。”

丰田章男当然已经注意到这点。服部悦雄证实，在来华访问的间隙，丰田章男就曾多次向服部谈及这点。除了没有抓住车市回暖反弹的时机，丰田在华缺少有竞争力的小排量车型也让丰田章男感到不安。

在对中国市场遭遇的困境仔细研究后，丰田章男和佐佐木等一干人得出一个共识：作为主力厂家能否生存或发展下去，其中关键的一点在于是否具有竞争力的小排量发动机。而这却是丰田在华的欠缺。服部悦雄回忆起与丰田章男的对话：“我们想挽回劣势，我们也认识到这个问题，大家一致认为，我们必须开发出小排量、在价格上有竞争力的新车型，你也知道，今后像这种档次的车发展潜力巨大。但这需要付出相当大的资源才能实现，同时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我们一直处于这种劣势的话，对丰田来讲就难以摆脱现在的困境。”

“丰田章男也认识到这个问题，必须从发动机研发到整个车辆的研发，包括供应商一起，大家一起认识这个问题，共同努力才能实现，这是我们摆脱困境的关键。”服部认为，不仅与欧洲厂家相比，即使相比国内自主品牌，丰田在高效节能的小排量发动机上面都落在了后面。

“不光是我，佐佐木本部长也是，大家在这个问题上都非常焦虑急躁，每天都是坐卧不安。”服部并不理会旁边工作人员的暗示，继续直言不讳地向《汽车人》“交底”。

将小型车再次提高到关系公司命运的高度，实际上也是丰田章男回归原点战略的一部分。此前，丰田章男多次表示将开展“以产品为中心的经营”，开发好的产品，满足顾客需求。同时摒弃以往大而全的“全方位型产品线”，转而构筑“必要且充分的产品线”。

一位业内人士表示，丰田并不是像人们想像的主要靠卖小型车盈利，“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丰田主要都是依靠大型和豪华车来赚钱。但新兴市场特别是中国的市场特点表明，未来全球范围内对小型车的需求将大幅增长。丰田因此决心改变利润结构，提升小型车的利润空间。”为此，在丰田章男的产品计划中，丰田计划通过共享生产平台与零部件等策略，以提高卡罗拉[综述 图片 论坛]和雅力士[综述 图片 论坛]等小型车的利润，实现到2012年节省10亿美元成本的目标。

服部悦雄接着说道：“当然，光急躁也没有用，必须脚踏实地回归基准点。这不仅是对我们丰田总厂的要求，也包括上下游供应商和经销商，与整个丰田资源的重新分配都有关系。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看是很难摆脱危机。”

填补“最短的短板”

尽管丰田章男首次海外出访行色匆匆，短短3天的礼节性访问没有留下任何具体协议，但这并不代表没有成果。实际上，丰田对中国市场战略重构已经开始悄然展开，在与合作伙伴的沟通中，丰田章男心中对中国战略有了新的考量。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丰田章男在访问中特别提到了在中国本土化研发的构想。这表明本土化研发已经被丰田章男提到了战略高度，专门针对中国而打造的新车型已经列入考虑日程。

服部悦雄介绍：“怎样调整在中国的长远战略方向，包括如何充实未来的产品线？一路上，丰田章男和我们谈论了很多。坦率来讲，以往我们在中国生产和出口的车型，虽然也进行了本地化调整，但是真正专门为中国开发的车型，除了最初那款威驰[综述 图片 论坛]以外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今后我们必须加强在中国的研发，在中国要想扩大市场，就应该开发更适合中国市场的车辆。”

“我们有这样的想法，在中国扩大本地化研发，在中国开发更适合中国市场的车辆。这种车辆可能不仅适应中国，同时也满足美国消费喜好。但是中国毕竟有中国的使用条件、客户嗜好、生活习惯等方方面面的影响，也包括对环保、安全、节能方面的要求。虽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重要的是，丰田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构想，丰田章男此次行程中和各方面人士也做了交流，这是丰田在华的长远战略”，服部悦雄透露。

实际上，早在今年年初，丰田章男在被确定为丰田下一任丰田总裁后，丰田在华汽车研发中心就已开始了相关的准备工作，基建工作以及大规模的人员招聘等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中。而更早一些时间，也就是数年之前，有关丰田汽车建立研发中心，开始本土化战略的构想就一直消息不断，但始终没有下文。直到现在，丰田汽车在中国和研发有关的单位或部门就只有目前在天津的丰田汽车技术中心(中国)有限公司以及一汽丰田和广汽丰田分别拥有的研发部门。

虽然天津的技术中心和两个合资公司的研发部门都还不具备完全全体系开发能力，但服部悦雄告诉《汽车人》：“他们对国内市场有很多了解，已基本形成开发前的定位和认识。”不过，要看到的是，“这绝不是丰田汽车中长期的研发战略，中国战略还没有定型，新的领导体制正在改变，从现在开始会有新的部署。”

至于本地化研发的首款产品，丰田中国一位了解内情的人士透露：“如果不出意外，丰田汽车未来在中国进行的本土研发，将首先聚焦小型车市场。”而这也是丰田目前在华最欠缺的一环。在痛定思痛后的战略重构中，丰田在华有望补上最短的短板。

“老火煨汤”祛大公司病

同大众的皮耶希家族、保时捷的波尔舍家族、宝马的匡特家族那些汽车望族继承人类似，丰田章男自己也毫不掩饰对速度的迷恋。他在西方求学和工作的经历使他的行事风格中少了许多日本大公司的繁文缛节，多了欧美文化中的简明干练。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致使外界对这个年轻的舵手将把丰田大船引向何处抱以极大期待。

在6月底丰田章男发表的就职演讲中，丰田章男并没有就丰田汽车存在的问题拿出振聋发聩的解决方案，甚至有行业分析师认为他的致词有些陈词滥调，除了主动减薪30%以外，他提出的战略构想看上去与前任渡边捷昭没什么不同。在公司政策传统和激变的选择中，丰田章男保持了日本财阀一贯的稳重特征。

这不难理解，船大难掉头，特别是对于已经成为全球最大汽车制造商的丰田帝国而言，不可能短时间内出台过激的政策和措施，丰田章男需要矫正的是在企业庞大规模与合理利润之间取得平衡，而要做到这点绝非一日之功。

之所以选择渐进的改革方式，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丰田章男明白，如今的丰田公司除了规模以外，与71年前创业时期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同大多数企业巨头一样，也已经染上了大企业病。

“丰田的大企业病不是或多或少的问题，而是很多，如果没有大企业病，我们不会遭受如此重伤。”服部悦雄大声向《汽车人》说道，如此直率的表白，令记者多少有些诧异，而旁边工作人员更是面色尴尬。

“大企业病是通病，机构臃肿重复、管理效率低下，同全世界其他大企业一样，丰田也存在这个问题。”服部老头痛揭丰田“伤口”，“还有，我觉得丰田以前发展顺利的时候，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本来自己的实力顶多是80分，可我们自己认为是95分。现在我估计，至多也就是55分了，不及格。”

服部的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也可以代表了丰田改革的决心。“我们要谦虚地认识这一点，首先要达到及格的水平60分，然后慢慢恢复到原来真正的实力80分，然后再往上走，不要好高骛远。以前我们步伐太快，超出了自己的实力，这就跟人体一样，超出体能极限肯定就会出问题。”

服部表示，这实际上也是前几天他和丰田章男来中国一路交流的共同认识。“我和丰田章男聊天的时候，我们都表达了相似的观点。也许不应该跟你讲，但他也承认了，没关系吧。”服部老头眨着眼睛对《汽车人》说道。

丰田章男此前确实表达过对发展过快的担忧。“也许我们的战线拉得太长了。我们关注的不应该是能卖出多少车，或是能从中赚多少钱，而是应该问自己，哪种轿车会让消费者满意，哪种定价会吸引消费者，然后我们就必须生产这些汽车。”丰田章男的改革基准点很明确，那就是改变公司的侧重点，将产品放在第一位，而不是销量和利润。

“用一句老掉牙的话来表示，那就是要认真听取客户的声音。”就职当天，丰田章男在回答记者提问“商品战略和销售措施方面的改革构想”时表示，“要分析客户目前以及今后会追求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需要什么样的汽车。我希望能够在今后更多考虑丰田的责任及使命。”

“责任与使命”，不仅是对丰田公司的要求，更是丰田章男对自己的期望。诚如他在获知自己将就任丰田总裁后的感言：“对于出生在丰田家，我无法选择。今后我只能竭尽全力做我认为不愧丰田章男这个名字应该做的事。有人称丰田家族为‘旗帜’，但我现在还远不够格。我会为了在20年、30年后的这个称谓而在今天坚持不懈、不断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