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写于2006年4月，作者仉长雷。

仉长雷在中国汽车业

职务：北京贝瀚斯国际公关顾问公司董事长。

社会兼职：多家外资、合资、国有及民营企业和地方政府的高级顾问，大学兼职教授，在营销管理、组织管理和公共关系管理方面略有研究。

在中国商业历史上对商人之最高赞誉称之为儒商，给我们的感觉就是深厚、自然、一切尽在掌握、“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北京贝瀚斯国际公关咨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仉长雷就是一个符合儒商标准的人……

龙永图的观点从何来而来？

龙永图先生无疑是个勇士。他勇于触碰中国汽车工业要不要搞“自主品牌”这一敏感话题。他勇于表达“中国可以不搞自主品牌”—这一可能被人扣上“卖国贼”帽子的观点。他勇于说出许多人都在做而羞于说的现实。 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龙永图先生对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发表了他自己的宣言。我们在欣赏上他的勇气的同时，还想探讨一下他的观点从何而来。

有人比喻中国汽车工业的现状犹如一块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倒也有几分贴切。龙永图先生说出了中国汽车工业的现状，犹如打开了一个臭豆腐作坊的大门公开叫卖。谁料想，一时间满大街的街坊闻其臭而群起攻之，但仔细查看一下却发现许许多多的人每天在排队购买着龙先生推销的臭豆腐大快朵颐。

以市场换技术并没换来汽车工业的自主创新

据德国联邦外贸信息局报告显示，2004年中国本土一共生产了520[综述 图片 论坛]万辆汽车，今年的产量有望突破600万辆。商务部最新消息称，中国最迟将在2006年取代德国，成为世界上继美国和日本之后的第三大汽车生产国。而在这样的一个令人兴奋的数字里，自主品牌的份额不到10%，合资品牌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其中又有多少是SKD和CKD，繁华的背后充满泡沫，由此，这个概念应该修改为中国成为世界第三大汽车装配国。

20年的合资道路走到今天，拿市场换技术带来了整个市场的成长和产销规模的发展，却没有占主导地位的自主品牌、没有核心技术、没有自己的领先研发能力。合资的外方虽没有占据我们50%以上的股权，却掌握着近乎100%的话语权。

缺乏自主品牌、自主技术、自主研发能力向来是中国汽车业之痛，近年来从政府到到企业家、媒体、专家、到消费者无不大声疾呼，但是仍然出现了今日的龙何之争，龙永图先生的观点有着滋生的土壤。

1987年8月，国务院明确建设一汽、二汽和上汽3个轿车生产点。此后，进一步认定轿车生产应按“高起点、大批量、专业化”的原则，重点抓好零部件生产及相关工业，加速提高国产化率。

1994年颁布的《汽车工业产业政策》规定：“国家鼓励并支持汽车工业企业建立自己的产品开发和科研机构，通过消化吸收国外技术，形成独立的产品开发能力。”

2004年颁布实施《汽车产业发展政策》规定：“坚持引进技术和自主开发相结合的原则。跟踪研究国际前沿技术，积极开展国际合作，发展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先进适用技术。自主开发的产品力争与国际技术水平接轨，参与国际竞争。”“积极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重视知识产权保护，在生产经营活动中努力提高企业品牌知名度，维护企业品牌形象。”

……

经过多年的讨论，中国的汽车工业必须走自主研发之路似乎已经是不争的话题，在这样的背景下龙永图先生仍公开叫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臭豆腐在实际的消费能力上有着90%以上的市场份额，不幸的是，一些提倡、宣传、表白要自己做新鲜豆腐的人却在以实际的行为促销着这块臭豆腐，龙氏的公开叫卖就建立在这样一种有超强支持力的社会基础上。

政府在政策导向与行为导向间游走

政府采购是国家体现政策导向的重要方式，也是国家宏观经济调控的重要手段之一。《政府采购法》中规定必须优先采用自主品牌，但是停滞在法条中的“优先”两字并没有给自主品牌太多的优先权。

去年8月，新华信做过一次“您心目中的公务车品牌”市场调查活动，红旗以23.4%的比例高居榜首，当选普通百姓心目中“最适宜作公务车的品牌”。中华也以19%的比例列于奥迪之后排在第三位。然而，据财政部统计数据，2004年我国政府采购，上市20年的桑塔纳[综述 图片 论坛]名列第一，而与大多数自主品牌同一时期上市的别克以18.2亿元成为去年政府采购小轿车的第二名，采购规模更是近8倍于红旗。而中央直属机关采购中心7月20日发布的“公务车辆定点维修采购项目招标公告”中，包括了奥迪A6、雅阁、君威、奥德赛[综述 图片 论坛]、皇冠[综述 图片 论坛]等各品牌汽车，惟独没有自主品牌汽车的踪影。

在政策指向之外，高达500亿的政府汽车采购投向哪里体现了政府的行为导向？什么是今日中国的“国车”与“公车”。一列奔驰开路，奥迪成行的礼宾车队去迎接德国的首脑怎能不让人家心情大悦，却远不如当年的红旗更能赢得对方的尊敬。虽然自主品牌的汽车企业不断的希望能争取到政府采购方面实际的支持，但却大多只能借助地缘优势分得一杯残羹。瞭望中国的公务车市场，仍是一派外资品牌的彩旗飘飘。

政府都不情愿坐自主品牌的车，要自主品牌干什么？龙永图当然可以如是想。

企业在责任与利益间游走

日产总裁卡洛斯.戈恩在东京车展上曾经说过：“合资企业的中方合作伙伴对实际经营和管理的贡献几乎为零。

外方要市场，我们要技术，但是合资生产给中国汽车工业带来的绝大部分是外方产品的生产许可权，即根据外方提供的成型设计进行组装，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责任感和危机感，紧紧盯住外国汽车制造的先进的、核心的技术，最终变成自己的研发能力的意识，假以时日，我们势必变成一条成熟的组装线。拿过来现成的东西就能赚钱让我们逐渐产生了惰性，被局部利益蚕食。中国的汽车市场刚刚走过井喷式增长的暴利时代，在一个巨大的卖方市场中，我们曾经沾车就显贵。实际上合资的中方获取的利润比例是微薄的，但是暴利市场的高利润让这微薄的比例产生了巨大的绝对值，在小康[综述 图片 论坛]的生活里游走着，又有多少动力去耕地种田。

合作了生产了20年，发动机、变速箱等核心技术产品还是不能中国制造，而我们已经掌握的国产化技术，又远远落伍于世界先进水平。

我们缺钱吗？50年代的一穷二白，我们能够开发出红旗和上海轿车，今天怎么还能说没有资金和条件？

技术很难吗？我们过去有“两弹一星”，未来有“神州六号”，怎么能说技术的瓶颈不能突破？

没人愿意回答美方工程师临走时的问题：你们不是要学技术吗，为什么就没有人来问我技术呢？

等了二十年，也没看到拿市场换来技术，即使缺乏自主品牌，汽车企业仍然繁荣着，为何非要自己的品牌？龙永图当然可以如是说。

消费者在民族情感与实利虚荣间游走

当龙永图打开臭豆腐坊的大门，立刻被广大街坊骂的体无完肤，网上曾经有过接近百分百的反对率，至今龙方仍是绝对的劣势，可是试问这些情绪激昂的民族主义者，中国市场90%的外资品牌汽车，到底都卖到哪里去了？擂鼓呐喊支持自主品牌，民族情感抒发殆尽，而现实中他们开的又是什么车？

这与前些日子的一个调查何其相似，高达96%的中国汽车消费者主张中国必须发展自主品牌汽车。但是在目前的消费行为中，真正愿意购买中国品牌的消费者的比例却远逊于此。

语言上支持着自主品牌的消费者，可真的以开自主品牌为荣吗？的确我们的自主品牌车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韩国的现代曾经问题更多，没有韩国政府和民众的支持就没有今天的现代奔跑于世界各国。而在中国的市场，前有墨菲的“新世纪[综述 图片 论坛]”败给“GLX”，墨菲在底特律说服董事会接受产品标注中文，在中国市场上他却让中国消费者打败了，只因车尾多了中文，中国消费者不买账。后有流行一时的车主换标，派力奥[综述 图片 论坛]改成法拉利，赛弗、吉利换上丰田，哈飞赛马[综述 图片 论坛]换成日本三菱，更有甚的中国品牌卖车的同时提供当场更换外国车标服务。

无需分辨这是虚荣还是崇洋，只是知道为了满足中国消费者迷失的消费心理，于是就有了本来由某公司的技术人员设计的品牌，上市时宣传却说成是全部由外国人设计，因为外国设计师的招牌比中国设计师更容易被中国消费者接受。于是也有了企业为了规避市场风险，引进的车型不敢宣传国产化率，说是原装或组装生产的而赢得了市场占有率。

买车时该支持民族品牌还是选择合资品牌轿车？在选择题上这实在让国人异常痛苦难以决定，不管有多少人高呼支持自主品牌，但是90%的合资品牌占有率事实上已经替我们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上下左右这样的氛围中，红旗、奇瑞、华晨、吉利，这些自主品牌无助的独舞着，生存在跨国公司的夹缝里，虽然被寄予厚望但是整体竞争力还很薄弱，高举民族汽车品牌大旗，他们令人尊敬，也充满孤独和无助。

如果没有乐凯，柯达和富士不会只卖20块钱，如果没有海尔长虹，日本的家电依然高不可攀，如果没有奇瑞QQ，spark绝非今天的低价。企业或许可以不需要自主品牌，因为企业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盈利；消费者或许也可以不需要自主品牌，因为他需要的只是高品质的产品，只要他有付出相应价格的能力；但是中国人民需要有自主品牌，中国作为一个国家需要自主品牌，因为它是一个民族自信的体现，一个国家尊严的象征，一个自立于世界之林的能力。

为了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纠缠于情绪宣泄和口舌之争是无益的。在当前，龙永图先生的观点有其推销的市场，有它传播的社会基础，因此搜狐网的龙何之争的对抗榜上，在激情过后龙方的支持率在飙升。我们可以预料：如果滋生龙永图先生观点的沃土不改变，他的观点就会生生不息。这也正是我们的忧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