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段铸，张建锋
周天宝的汽车梦正被惊醒。一纸银监会警示风险文件让人们惊觉：这个资本玩家的“汽车王国”只是在资产的滚动质押中构建起来的，而地方政府在这个堆雪球的游戏中，被资本玩家当成了最佳合作伙伴。正是因为有了广泛的政府人脉，“国企出钱、民企办事”的模式才会屡屡在周天宝的资本运作中重现，而一直对民营企业贷款十分谨慎的国有银行们，在“天宝系”上表现出的慷慨，同样值得我们追究其背后原因。
12月初，不少银监局及银行系统都接收到一份关于“警示‘天宝系’贷款风险”的文件，该文件称,“天宝系”旗下50家关联企业共计形成不良贷款和逾期贷款32.86亿元，涉及47家银行。
而上一次银监会发布类似风险警示文件，引起巨大关注，还是2004年“德隆系”崩盘那次。
“天宝系”实际控制人周天宝是何许人也？细心人会发现，11月29日，周天宝刚刚在底特律高调宣布收购汽车巨头美国通用公司旗下专注于汽车转向系统业务的NEXTEER公司，警示文件下发时，周天宝身在美国。
12月9日，本报记者独家获悉，“天宝系”核心资产——北泰汽车工业有限公司(下称“北泰汽车”)法人代表许朝阳、财务总监陈向东以及一名财务人员、一名高管早在2010年7月份就因涉嫌“骗取贷款”被拘押在京。
银监会一纸风险警示使得周天宝一手打造的包括伟业系、银通系、北泰系、中顺系、恒巨系共计50家企业的“天宝系”“汽车王国”企业群处于崩盘边缘。
诸案缠身 北泰汽车高管被刑拘
北京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宏达北路10号，是北泰创业(2339.HK)旗下核心资产北泰汽车在北京的生产基地，本报记者在该基地西门看到，破碎的啤酒瓶散落于地，保安亭空无一人，透过铁栅栏，可以看到部分北泰汽车生产车间，12月9日下午3点钟，记者所看到的靠近公司西侧车间内竟然空无一人。
“西门已经关了很久了，我们现在都从正门进出。”从北泰汽车正门口走出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工厂已经有一半的员工辞职，2010年8月份的工资至今都没有发放到手中。
一位自称在北泰汽车工作五六年的员工向记者透露：公司法人代表许朝阳、财务总监陈向东以及一名财务人员和一名高管早在2010年7月份就被警方控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与贷款有关”，该员工还向记者证实了上述“一半员工辞职，8月份工资至今未发”的说法，“剩下的员工都在等公司给予补偿，公司现在的订单仅够维持到今年12月底。”
记者在北泰汽车该工厂门口守候至下午5点30分，仅看到零零散散数人相继走出工厂大门，据前述员工表述，他们的下班时间为下午5点整。“公司主要生产汽车减震器和车桥(连接轮胎用的车轴)，目前车桥已经基本停产，尚在生产的减震器来自北京奔驰-戴姆勒·克莱斯勒汽车有限公司下的订单，预计12月底可以完成，之后是否有新订单就很难说了。”
上述信息记者分别在陆续走出工厂大门的员工口中获得证实。记者在该工厂办公楼内看到，数十间办公室仅有一间开门，整个办公楼冷冷清清。
根据资料显示，北泰汽车为北泰创业的核心资产之一，后者注册于开曼群岛，为典型的离岸公司，实际控制人为周天宝。2003年10月，北泰创业登陆香港联交所，2009年1月16日，受金融危机冲击，身负2400万美元外汇合约亏损和合作伙伴3.266亿人民币债务追索的北泰创业主动申请临时清盘，北泰创业由此停牌，停牌当时股价为0.73港币，停牌时市值总额9.19亿港币。
除了上述北京生产基地外，北泰汽车在安徽省蚌埠市高新区还拥有名为“北泰汽配工业园”的生产基地，“这里面(北泰汽配工业园)与北泰有关的企业很多，有北泰汽车底盘系统(安徽)有限公司、北泰减震器(安徽)有限公司、北泰汽车有限公司安徽蚌埠分公司等。”12月9日，蚌埠市高新区管委会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
记者从蚌埠市工商局查询到的资料显示：北泰汽车安徽蚌埠分公司成立于2000年8月11日，隶属北京北泰汽车工业有限公司，投资总额8000万元，注册资本4400万元，其中投资方中方为安徽工贸实业总公司(以生产设备、厂房、生产技术出资1980万元，占45%)，外方为香港中太工业控股有限公司(现金出资2420万元，占55%)，法定代表人周天宝。其2005年度营业收入4826.8万元，但净利润竟然只有15.6万元。
除了前述北泰创业深陷外汇合约亏损、合作伙伴债务追索外，本报记者还从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获知，2009年12月8日，该法院分别审理与北泰汽车有关的两起贷款合同纠纷案，其一是北泰汽车为周天宝另一旗下企业伟业公司担保，涉及金额为8000万元；其二是北泰汽车向招商银行首体支行贷款5000万元逾期未付。
祸起关联贷款
如前文所述北泰汽车深陷信贷危机仅仅是“天宝系”危机中的冰山一角。
2010年12月初，银监会向下属各地银监局及银行系统下发了一份关于“警示‘天宝系’贷款风险”的文件，该文件称“天宝系”旗下50家关联企业共计形成不良贷款和逾期贷款32.86亿元，涉及47家银行。
而“天宝系”企业群共计获得的银行授信额度为160.66亿元，贷款余额为56.76亿元，这也就是说，“天宝系”企业群目前贷款总额为103.9亿元，其中形成不良贷款和逾期贷款32.86亿元，占贷款总额的35.47%。而据上述银监会文件，“天宝系”包含企业共计50家，资产总额为1326.19亿元,负债总额639.37亿元，资产负债率为48.21%，这些企业大部分位于北京、上海、、天津、蚌埠、沈阳、长春等地。
“类似的警示风险之前也出现过，但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阵仗了，‘天宝系’被警示获得的关注堪比2004年‘德隆系’崩盘时那次。”一位来自某银行资产保全部负责人透露，一般情况下，这种警示文件都是带有印章的正式纸质文件，直接下发到所涉及的金融机构，“属于机密文件，极少被媒体获知”。
而据媒体报道，此次“天宝系”信贷警示起始于2010年夏天国家审计署对银行的常规审查。审查人员发现“天宝系”企业群存在大量的关联担保及贷款，并且上报。随后，银监会通过查询其全国客户风险预警系统生成的关联群查到了“天宝系”在全国各大银行贷款数据，并紧急召开9个银监局辖内的自查会议，要求各银监局对照风险预警系统查询出来的数据对各家银行进行核实和警示。根据上述警示文件，“天宝系”关联企业群群内总担保金额为25.64亿元，其中群内两企业之间互相担保金额8.76亿元，占群内总担保金额的34.18%。为群内逾期贷款提供担保的金额达到11.66亿元，占群内总担保金额的45.46%，该部分担保所涉及的逾期贷款占群贷款总额的20.54%。为群内不良贷款提供担保的金额为21.39亿元，占群内总担保金额的3.42%。该文件还显示：“天宝系”关联企业群涉及授信行和贷款行共计47家，其中最大贷款行建设银行上海分行为群内提供贷款金额6.31亿元，占贷款总额的11.12%，最大的授信行为建设银行北京分行，为群内提供授信16.60亿元，占授信总额的10.33%。
据知情人士透露，前文提到的北泰汽车法人代表许朝阳、财务总监陈向东以及一名财务人员、一名高管被警方控制与此次“天宝系”信贷警示直接相关，“涉及金融犯罪，除了‘天宝’关联企业高管外，还包括两名银行信贷经办人”。
知情人士对记者确证了这一说法：许朝阳与陈向东已于2010年7月底被刑拘，涉嫌“骗取贷款”，如今被关押在北京。
天宝“汽车王国”崩塌在即？
“我们在收到警示文件的同时就启动了资产保全，已经奔赴涉及企业所在地，进行资产查封等资产保全行动。”一位不愿具名的银行人士说。
此时的周天宝尚在美国汽车城底特律，继续为他的“汽车王国”打拼。
2010年11月29日，联合了北京亦庄国际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亦庄国际”)的周天宝，用新成立的太平洋世纪公司以4.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汽车巨头美国通用公司旗下专注于汽车转向系统业务的NEXTEER公司。
而在此之前的2010年6月，周天宝还联合了首钢集团，用京西重工收购了全球汽车电子及系统技术领先供应商德尔福旗下的制动和悬挂系统业务及相关资产。
“全国的银行都去查封资产了，周天宝就是马上回国处理此事，也不可能挽回了，包括上下游在内的所有‘天宝系’相关企业，都不会再和周天宝打交道。”蚌埠当地一位从事汽车配件生产的老板认为，哪怕“天宝系”没有媒体报道的那么严重，也不会在47家银行的围堵封杀下存活下来。
周天宝最近的合作伙伴亦庄国际在这个当口也选择了噤声。
12月8日，记者按照亦庄国际方面的要求，给北京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发去了采访提纲。
12月9日，记者来到亦庄国际位于北京亦庄的办公楼，但被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工委宣布部工作人员以“无法联系到亦庄国际”为由拒绝了采访。而亦庄国际方面亦拒绝回应。
“天宝集团财务没有外界想象得这么严重，请相关政府机构和金融机构多给天宝集团点时间。”身处底特律的“天宝系”某高管通过媒体如是表示。
本报记者陈伟、余跃、朱紫云、张裕光、周树远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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