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车手,他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爱炫耀,太张扬,不谦虚。比赛后,经常以冠军车手自居。开车的人不懂收敛,这是很危险的。
——黄彦领
F2国际卡丁车赛车馆执行董事
“杭州玩车就这么点人,虽然平时根本不搭界,但是不知不觉耳朵里可能也会飘到一句,哦,那个人叫町町。但是要到这个事发生以后,我才知道町町原来叫胡斌。”浙江著名车手杨勇说,“不过他玩车真的玩得不好,好像卡丁车倒是玩得满好的。”
2008年10月,F2国际卡丁车赛车馆在杭州试营业,执行董事黄彦领当时接触过胡斌,认为他蛮有天赋的:“这个小孩车感很好,一看就是常开车的。一开始练习,基本上我们都要配个教练陪练,他不要,就自己开。第一圈开得比较慢,第二圈第三圈很快就适应了,开快了。而且他人很瘦小,可能只有90几斤吧,算是具有身体上的优势。”
专业卡丁车赛是室外比赛,F2作为一个室内卡丁车馆,其实是一个娱乐与健身并重的消费场所。但因为黄彦领中国第一代卡丁车手的身份,也常常会在馆内举行一些竞技比赛。在去年10月24日F2举办的一场友谊赛中,胡斌就与车手韩寒跑了一场。韩寒在他的博文里,也提到了这个一面之缘的肇事者:“排位赛的时候我是第一,正赛一起步就直接被他撞出去了。但后来我也没有计较,一来这又不是正经比赛,是业余的娱乐,二来因为他很年轻,总会冲动和犯错。”
杭州中策朝阳轮胎拉力车队队长王翔当时也参加了这场比赛:“刚开始加速的时候,韩寒被胡斌这么一撞,车子就很难马上控制回来。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像快到终点时,韩寒也撞了我一下,然后借这个力就冲上前去了,本来就是一种比赛技巧。”
那段时间是胡斌玩卡丁车最有兴趣、最频繁的一段时间。11月开始举办卡丁车冠军赛,“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来练习。别人都是练一会儿,聊一会儿天,上一会儿网什么的,他不是的。他就是一圈一圈开下去,累了去超市买饮料,站着喝完,继续开。开到累了回家。都是独来独往的。”
勤于训练,加上一点运气,使他最后赢得了个人和团体赛的双料冠军:“町町很幸运,一个排名跟他差不多的竞争对手,决赛时爆胎了,最后他赢了。”
个人赛冠军奖金5000元,冠军队每人还可分到1000元。
黄彦领开始有包装推出他的意思,“我们对此还是有一定经验的,像程丛夫啊,何小乐啊,也都是我们培养起来的。当时也给他写了点文章,找了媒体发表,但是就发了一两篇还是停了。我觉得他不适合,搞了这么多年卡丁车,我觉得我还是会看人的。”
他觉得胡斌年少气盛,不谦虚。
“像我们多数客人,都跟我们关系很好,平时聊聊天啊,打烊以后一起吃宵夜啊。但是他从来不这样。也不至于不理不睬,但是就是点点头,稍微笑笑。从来不多和人说话。不过他是客人,他爱怎么样是他的自由。”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个可能:比赛11月30日结束,但是从12月以后,胡斌就比较少来F2了,按照一名工作人员的回忆,“那时候好像他刚好买了那部EVO,之后就比较少来了。”
F2卡丁车馆的收费是60元/6分钟。胡斌的会员卡显示,他总共消费了6000多块钱。“在当时来说,还是一个消费额中等偏上的客人,但是到现在就不算什么了。”
最后一次充值记录是在今年2月8日,那时候举办“最快车手”的比赛,他得了第二名,冠军是个13岁的小孩。“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这里。”
所以他一直是最快车手排行榜的第二名,因为不挑战别人,也不接受别人的挑战。没有其他排名者照片旁“挑战成功”或者“卫冕成功”等记录,他的档案上简简单单:除了照片,就是简单的几行资料。
不过黄彦领另有一次见到胡斌。有一次在高架上,他看到那辆标志性的鲜红的EVO飞快地逆向驶过:“我马上打电话给他,跟他讲,町町,开那么快干吗啊,等下又要被拍照了。他说,我出去办事。我说,OK。就这样挂了电话,就没再见过了。”
飙车族
我的文章发出来以后,被车友们转载,回帖里有人嘲讽,什么时候町町都变成飙车高手了?
——蔡怀光
蔡怀光记得,他采访那天上龙井山,是江银和胡斌一起去的。上山的时候江银在先,下山时则是胡斌在先。那时候江银正在发短信,可能是单手开车下山的,结果到了山下,江银一边按手机一边说:“町町你没事开这么快干吗,我一条短信都没打好呢。”
“我以前就跟町町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开快车,但我不敢,因为我家里条件不好,我就会一直有一个意识,就是撞到人的话是要赔钱的,我赔不出。所以凡是有人的地方,我都不敢开快。我也跟他说,你自己家里条件也一般,你爸爸妈妈在四季青做服装生意,很辛苦的,挣的都是辛苦钱。其实开车前想想这个,就可能不会开这么快了。”
江银的网名5203,即我爱凌帅的意思,但在去年,他把精心改装的凌帅卖了,买了一辆本田。“小鬼他还笑我,说人家换车都朝跑得快的换,我怎么越换越慢,我说你不理解的,我年纪大了,开车只求稳,不求快。”
在胡斌眼里,江银大概仍是两年前初见时那个他接触到的厉害的车手, 但江银却说:“我老了。”
玩车的人喜欢叹老。60后,70后,80后,一同感叹,但都只叹自己——当飙车已成往事。
“我不知道飙车在法律上应该怎么定义?跟超速怎么区分?照我个人看来,那应该是至少有两辆车的,并且长时间进行你追我赶的快速行驶的。但‘你追我赶’又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一个事情,比如要去同一个地方,一起出发的,总有快有慢的。”王柯之所以对“飙车”如此介意,是因为他现在如果想测试一下改装车,只要发动一下,发出声音,半小时内,交警就会到他店里:“有居民举报这里有人飙车。”
“半夜里那种大货车开来开去,因为有建筑工地嘛,运水泥啊黄沙啊,也会被举报,有人飙车。”
王柯也自认为老了,“大概也就是这几年,眼光也变了,就是喜欢很舒服的车,看着舒服,开着舒服,够了。”
但他们的“退隐”并不代表飙车族的消失,而是他们已不去过问那一片江湖:“都是小鬼了。”
二十来岁,型男秀女七八个,跑车四五辆,在杭州的高尚小区附近的路上,看见能匹配的车路过,懒洋洋地挥手一拦,嘴一努:“玩一趟?”
那些看起来比他们年长而疲惫的人,无动于衷:“我要回家了。”
“如果在七八年以前,我可能会觉得飙车是一个很时尚的东西,那时我可能还没有条件去买那么好的车或者还没有车的时候,也许更会向往这样的事情。但是等到你自己有车了,你会觉得这个事情是蛮危险的。现在可能确实有一些人有条件,年纪轻轻,20岁左右就有了车,这个时候飙车,或者说开快车之类的可能才比较大。但是等到你年纪大了,自己有事业了,有家庭了,是不会那样去做的。”82年出生的翁振华说。
在他看来,这和中国的赛车文化有关:“比如说一些电影,像《头文字D》之类的,在国外那些赛车文化很高、深层次的地方,大家看看就没有问题,因为他们可能从一个小孩子5岁、8岁的时候,就培养一个车手了。但中国对汽车这一块认识度还很浅薄,你宣传这样的电影的话,很容易误导下一代,以为那样才是正常的,或者值得学习的开车水平。”
蔡怀光说胡斌给他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年轻人驾着一辆马六,在高架上的车流里灵活地变换车道。然后他发现一辆凌帅,同样也在轻捷地腾挪,车主打量了他一下,鸣了一声喇叭。他应了一声。
空气中有电流,他觉得那么多车里,只有他能捕捉感应,他整个人突然抖擞起来,因为,对手出现。
像一部令人期待的电影。
也如电影一样,主角们冲出了逼仄的城市中心,跑到景致怡人的钱塘江畔。他们聊开车聊改车,亦即他们的事业与志向。最后非常爽快地成了朋友:问了名字,互留了联系方式。
也许在胡斌的想象中,他就是里面的那个主角。 (本文来源:新世纪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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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雄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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